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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娱乐圈“偶像失格”事件频发时,刘德华7年前的一段访谈总会被人反复提起。
他困惑地问记者:
“我不知道为什么大家拿我当作一个道德洁癖患者。
比如准时,为什么现在准时是一个优点呢?它不是应该的吗?还有勤奋,勤奋不也是应该的吗?
人生好短的,如果不认真做事,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刘德华都是最无愧“偶像”称号的人——英俊,敬业,和善,四十年如一日地勤奋工作,严格地管理自我。
港人送他外号,“刘铁人”。
过于完美无缺的形象,有时也会引来质疑,“刘德华是不是在演刘德华?”
刘德华也怀疑过。他找来6个作家为他写自传,邀请他们全方位进入自己的生活。他迫切地想看看别人对他的观察,哪怕是负面和不屑的,至少能为他填补一些盲区。
传记后来不了了之。所有人下笔时仿佛自带滤镜,他依旧是那个完美的刘德华。
或许,这份职业需要的特质早已和他融为一体。
那个17岁的外卖小弟已离他远去。
刘德华用了四十年,修炼成了“偶像”的最佳代名词。
笨小孩
外界评价刘德华,提及最多的词不是“天分”,而是“勤奋”。
刘德华写过一首《笨小孩》,“宁静的小村外,有一个笨小孩,出生在六零年代”,说的就是他自己。
1961年,刘德华出生于香港新界的泰亨村。他从小在渔村长大,直到10岁,才随家人搬进城里。
家庭不富裕,父母经营着一家杂食店,卖些粥粉类的广东小食。店面附近有一个片场,常有演员打电话点餐。
刘德华每次把外卖送到后,都不愿走,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瞧,“他们好像生活在另个世界的人!”
中学毕业后,刘德华考进了第10期香港无线电视艺员训练班,懵懵懂懂地踏上了演艺之路。
最初,无线将他和梁朝伟、黄日华、苗侨伟等人组了个组合,取名“五虎将”,让他们练习翻筋斗和胸口碎大石,在综艺上表演高难度的杂耍。
TVB五虎将,左下为刘德华
苗侨伟日后回忆,那时的刘德华就表现出了惊人的意志力,“接什么工作都说行,从来不喊苦。”
有一次,五人表演“对穿趴虎”,苗侨伟失误了,整个身体都压在刘德华身上,刘德华正好咬着舌头,差点把舌头咬断。
这股执着的愣劲儿,也让他的第一位伯乐——周润发,记住了他。
1981年,刘德华在电视剧《千王群英会》里跑龙套。主角是已经家喻户晓的周润发,刘德华饰演他手下的保镖。
开拍前,剧本还没拿到手,刘德华先去买了一双厚底鞋——周润发一米八五,而他只有一米七四,他不想在发哥面前显得过于矮小。
没成想,刚拍没多久,刘德华就崴了脚。但他一声没吭,直到拍完全剧。
《千王群英会》,刘德华(右),周润发(中)
第二年,当周润发接到电影《投奔怒海》的剧本时,他向导演许鞍华推荐了刘德华。这部作品让刘德华被提名金像奖最佳新演员,由此进入大众视野。
《投奔怒海》之后,刘德华又接连拍了《神雕侠侣》、《鹿鼎记》和《杨家将》等电视剧,每一部的收视与口碑都很好。
尤其是《神雕侠侣》,一举打破TVB近二十年的收视纪录,让刘德华成了TVB最炙手可热的人气小生。
然而,入行影视圈的顺利,并没有给他的的歌坛之路带来好运。
24岁,刘德华发表了第一张专辑,《只知道此刻爱你》。专辑没卖几张,他却被扣上了“花瓶”的帽子。
他唱歌,被“香港第一男高音”林子祥评价“你唱歌只是卡拉OK的水平”;写词,又被《沧海一声笑》的作词人黄霑骂,“没见过写情写得这么笨的人”。
刘德华很委屈,“我刚出道的时候,大家都认可我的演技,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开始唱歌,大家连我的演技都不认可了。”
曾志伟后来上《鲁豫有约》时提起,拍戏空档,他总能看到刘德华缩在角落写词。
坊间也有传闻,华仔一天只睡一小时,其余时间不是在琢磨演技,就是在研究歌词。
苍天不负有心人。90年代,刘德华终于迎来了自己歌唱事业的巅峰。
他在红馆连开20场演唱会,《冰雨》、《忘情水》在街头巷尾被循环播放,而他也和黎明、郭富城、张学友被封为“香港四大天王”,开启了他们统治香港歌坛,乃至整个华语娱乐圈的时代。
但即使做到了“天王”的级别,比较仍然无处不在。
常有人说,刘德华唱不过张学友,跳不过郭富城。就连拍电影,也始终被梁朝伟压过一头,当了多年的陪跑影帝。
起初刘德华很伤心,拼命练习唱歌跳舞,一年接拍的电影超过十部,连梁朝伟都忍不住感叹,“如果像华仔那样工作,我会死掉的。”
但到了后来,他也看开了,“我很平均,可能我每个单项都不是第一名,但要是十项全能比赛……”
毫无疑问,如果说梁朝伟是更好的演员,刘德华绝对是更好的偶像。
导演王晶曾断言,刘德华一定会红。
“我从来没见过比他更努力的人。有些人付出一点点就想得到巨大的回报,但刘德华不是这样的。他可以为了一点点回报,付出巨大的努力,而且他的努力是不会停的。”
“我想做个好人”
电影《无间道》里最经典的一幕,是结尾刘德华和梁朝伟在天台的那段对手戏。
刘德华对梁朝伟说:“给我个机会,我以前没的选择,现在我想做个好人。”
和戏里不同,戏外的刘德华,一直是个公认的好人。
有段时间,刘德华被封为“烂片之王”。因为他接了太多戏,质量参差不齐。
与他合作过电影《暗战》的导演杜琪峰告诉他,“如果想要把作品维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准,一定要很自私才行”。但是刘德华做不到,他总是困于情义。
刘德华年轻时穷苦没戏拍,王晶给了他很多机会,一有合适的角色就找他演。
为了报王晶的恩,2010年,刘德华接拍《未来警察》,被网友群嘲“刘德华大战皮皮虾”。
但他仍坚定地为王晶说话:“我就是从拍你们说的烂片中走出来的,王晶导演为他的电影付出他的所有,值得我们所有人去敬佩”。
不止王晶,八十年代,刘德华因为合约问题被TVB“雪藏”时,也得到了洪金宝不少帮助。
洪金宝后来感慨,捧过很多明星,大部分人红了后再找他们拍戏,就难了,但还有一个刘德华,是“随叫随到”的。
娱乐圈许多后辈提起华仔,也念念不忘他的好。
王宝强记得,2004年《天下无贼》筹拍时,冯小刚曾带他去见过刘德华。那时的王宝强还是一个刚从农村出来的小群演,一见到偶像,激动到直接跪下。
刘德华也连忙跪下还礼,王宝强不起身,他也不起身。好不容易把王宝强扶起来后,刘德华还鼓励他,“你很厉害的”。
张含韵也曾在综艺《火星情报局》中回忆,有次她和刘德华一起参加发布会,合影环节,大家都邀请刘德华站C位,摄影师们也急切地喊,“华仔看这里!”
刘德华却一个人默默站到了最旁边。他告诉张含韵,“只要我站在边上,媒体们就不能把你们cut掉。”
除了平易近人,不摆架子以外,刘德华给予后辈的帮助,对华语电影圈来说,同样影响深远。
导演宁浩曾表示,没有刘德华,就没有他的今天。
那是2005年,46岁的刘德华为扶持新导演,推出“亚洲新星导”计划,给了一穷二白的宁浩300万,让他去拍电影,任其发挥。
宁浩用这300万,拍出了成名作《疯狂的石头》,声名大噪,连带着主演黄渤、徐峥也红遍全国。
他深深感激这份信任。前几年,他效仿刘德华推出了“坏猴子计划”,帮路阳拍《绣春刀》,帮文牧野拍《我不是药神》,帮郭帆拍《流浪地球》。
《流浪地球》的片尾,还有一句醒目的字幕,“鸣谢刘德华先生。”
和刘德华深谈过多次后,作家蔡崇达用“乡绅”来形容他这种好人性格的根源:
“他身上有很多儒家的,很从容、安稳、雅致的东西。若是见到社会失序,好人落难,他会有一种乡绅的痛心。”
偶像标杆
近两年,刘德华也试图走下神坛。
他曾在采访中抱怨,媒体太神化他了,“刘德华”就是一个大众传媒塑造的神话。
细数一下,出道至今,刘德华演过近160部电影,角色大多是黑帮老大。但就算是烂仔,也是“深情烂仔”,重情重义的悲剧英雄。
有了这些角色的烘托,他的万人迷形象,也愈发深入人心。
而私下里,种种现象也表明,刘德华非常珍视自己的完美形象。
年轻时,刘德华对完美的理解是外化的,每一根头发丝都要精致。
拍《天若有情》时的一段趣事能佐证这一点。那部戏里,刘德华演一个爱飙电单车的小混混。拍摄时,他每次摘下摩托头盔,都要拨弄被压扁的头发。
监制杜琪峰是出了名的暴脾气,每每看到,都要破口大骂。但强忍了一两次后,刘德华又开始拨弄头发,甚至每换一个机位,都要让造型师帮他重新吹一次造型。
中年以后,刘德华维持形象的方法是,竭尽所能让私生活保持神秘。
除了看医生和打保龄球以外,他很少上街,更少传绯闻,在媒体面前总是避免谈论个人生活。
不得不说,刘德华做的很成功,以至于在狗仔猖獗的香港,民众依然对他怀有无限的想象。
综艺街采时,主持人让市民向刘德华提问,市民居然问他,“你到底睡不睡觉?”“你平时吃饭吗?”
刘德华则露出招牌式微笑,亲切地回答:“我真的吃饭,我刚刚还吃了一份猪扒饭。”
当然,做一个完美的偶像,也有不得不付出的代价。地下恋二十年,或许就是代价之一。
1986年,刘德华去吉隆坡演出,认识了马来西亚槟城“新潮小姐”选美季军朱丽倩。
朱丽倩是刘德华的影迷,两人一见如故,陷入热恋。但碍于刘德华的明星身份,这份感情势必只能是不能说的秘密。
朱丽倩年轻时
刘德华打拼事业的日子里,朱丽倩就在吉隆坡痴痴等待他的电话。偶有旁人问起,朱丽倩也矢口否认道:“我不认识刘德华。”
谁能想到,这一等就是二十年。
直到2008年,两人才在美国登记结婚,2012年,女儿刘向蕙出生。而彼时,朱丽倩46岁,刘德华51岁。
恋情公开后,舆论一片哗然。来自世界各地的留言,疯狂涌入刘德华的个人官网。
甚至有激进的粉丝愤怒地说,“我痛恨你的欺骗,你们结婚吧,用我的生命献上贺礼!”
而刘德华也不得不写下一段迟来的坦白,向粉丝和公众道歉:
“因为我没有处理好,让大家难以面对,我真的很抱歉,没有守好承诺,对不起……”
为了尽可能减少负面影响,时至今日,朱丽倩依然被藏得很好。
女儿刚出生时,刘德华甚至搬离豪宅,每个月花13万租房,花25万雇佣保镖和保姆,只为避免妻女曝光。
必须承认,比起刚刚出道就被频频曝光恋情的小爱豆们来说,刘德华堪称是偶像界的天花板。
他十年如一日地恪守偶像的“本分”,充分满足粉丝们的幻想,以此换来三十多年人气不减,在飞速迭代的娱乐圈成为一颗常青树。
直到两年前的马来西亚演唱会上,还有女歌迷穿着白婚纱,跑上台来向刘德华求婚。
刘德华没有打断她,他耐心听完对方的表白,语气温柔地回答:
“非常对不起,因为我已经结婚了。虽然我结婚了,但我也会一直爱着你,爱着大家,我永远都把你们看作是我的家人。”
狮子山精神
早几年,香港网民在社交媒体提名心目中的特首候选人,刘德华以32%的支持率高居榜首。第二名和第三名,分别是成龙和李嘉诚。
在很多普通百姓心中,刘德华的人生就是平凡世代里的英雄。
出身草根,住过穷人聚集区,没势力没背景,凭着自己的努力和执着,一步步成为天王巨星。
刘德华曾说:
“世界上分两种演员,一种是天才型演员,像伟仔(梁朝伟),今天只要听到这个戏是他演,就知道是好戏。另一种是好人型演员,比如我,愿意接受意见,通过后天努力,我会证明给你看。”
他所展现的,是一个不够有天资的人,是怎样成功的。也恰恰是这出接地气的“真人秀”,让人们在他身上看见了自己,为他赢得了更高的人气。
更难得的是,这份勤奋,到了他50岁以后,也没有消散过半分。
2014年,53岁的刘德华在电影《失孤》里,扮演一个邋遢、落魄、骑着摩托车寻找自己被拐儿子的农民工。
为了演好这个角色,电影开拍前,他每天在海滩边暴晒,把皮肤晒得又黑又粗,还用矬刀磨坏自己的十个指甲,再每天涂上药水让指甲留下伤痕。
拍摄后更是一套戏服穿三个月不换,出门和朋友吴君如吃饭,也穿着戏里破旧的运动鞋,对方惊讶到失语:“你何至于此……”
2017年,刘德华在马来西亚拍摄广告时意外坠马,在医院里躺了51天。
但他意志力惊人,3个月就公开露面宣传新戏,半年后已经全面复出,还为了筹备隔年要在红馆举办的20场演唱会,进行了三个月地狱式集训。
不过,刘德华终究不是铁人。
在第14场开场没多久时,他突然宣布,由于嗓子发炎,不得不终止演唱会。
那一夜,他哭着说“我真的唱不了了,不好意思”时,社交媒体上也掀起了一阵巨浪。
一代天王的眼泪里,有力不从心的不甘,也有年近花甲,依然渴望舞台的炽烈。
刘德华真的老了。
今年,他即将正式迈入60岁。但他仍在唱,仍在演。刚刚结束的央视春晚上,还有他卖力表演的舞姿。
港人常说,“香港20年才出一个刘德华!”
他是草根精神的最好诠释者:
我没有背景,没有天分,但只要我比别人勤奋十倍一百倍,我也一样可以闯出自己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