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浩荡不见底(精选5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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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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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原文: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 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 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 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 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 脚著谢公屐,…

李白在被排挤出长安的第二年,即天宝四年(745),准备由东鲁(今山东省南部)南游越中时,写了这首向朋友们表白自己心情的诗。全诗既写梦境,也写现实,构思缜密,极富想象,将神话传说和实境奇幻地交织在一起。

这是诗人迭遭失意后对神仙世界的向往,觉得只有梦境才更值得流连;然而梦总是要醒的,一旦接触到现实,只能发出“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呼喊。全诗兴到笔随,酣畅淋一漓地倾泻感情,完全不受形式的束缚,只有李白这样的伟大诗人才有如此磅礴的气势。这首诗又题作《别东鲁诸公》。

2、原文: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

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

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

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

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

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

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

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

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列缺霹雳,丘峦崩摧。

洞天石扉,訇然中开。

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

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

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

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

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

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

青冥浩荡不见底范文第2篇

杭州之所以被称为“人间天堂”,不光在于有浩荡的钱塘江环抱着她,有层叠的青山掩映着她,有一汪碧橙澄的西湖点缀着她,更是因为有了古朴的六和塔含蓄着她而闻名。那我又怎能不去看看,领略一下六和塔的蕴集的美呢?

正逢闲暇五月,这日清晨,潮湿的青草散发着清新的草香,淡淡的曙光从碧绿的,重叠的嫩叶的缝隙中散落在我这将要登山拜塔的游人身上,平和之感油然而生。抬头望望,六和塔就伫立在月轮山之上,在晨雾中陡然多了一种庄严,肃穆,神秘。拾级而上,清脆的鸟鸣声合着流水的丁冬,让我的心彻底清净了。

约是什么时候,到了一座似牌楼的石雕的大门前,六和塔就直直地立在眼前了。晨雾渐渐消退,红日渐渐升起。噢,这精致的塔,这高大的塔呵,毫无装饰,毫无保留地展露了他的神韵,像一位充满阳刚之气的壮士,细看,又像位千年老人,见证着历史的兴与衰。

我仰望着这座千年古塔,约60米高,13层,塔身自下而上塔檐逐级缩小,塔檐翘角上挂了百余只铁铃,檐上明亮,檐下阴暗,明暗相间,一时间显得十分和谐。我不禁起了登塔之意了。于塔内拾级而上,竟只有7层,“初地坚固,二谛俱融、三明净域、四天宝纲、五云覆盖、六鳖负载、七宝庄严”乾隆题字龙飞凤舞,巧夺天工。层层回廊、小室、磴道、台门,层层须弥座 ,人物,花卉,鸟兽,层层的景致让人流连往返。登到塔最高处,扶槛,相望的钱塘江景色尽收底,江风古塔的境界使我这个游人倏忽起得“人立青冥最上层”之感来。

正倚着槛栏出神,古旧的古塔钟声便幽幽地响起,“咚……”“咚……”“咚……”

矗立着的古塔呵

静观着历史的潮起潮落

那穿透历史的钟声

那心灵的悸动

青冥浩荡不见底范文第3篇

那是1972年,我刚初中毕业,才15岁。正当轰轰烈烈的文革时期,只搞政治,不搞生产,人民公社摇摇欲坠,连年的天灾人祸,致使当年的生产队颗粒无收,辛苦劳作了一年的农民,血本无归。为了度过灾荒,我所在的家乡—伊金霍洛旗红庆河人民公社布连图大队革命委员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决定率全大队劳动力到远在几百里外的察汗淖尔掏碱——进行生产自救。

掏碱是一种别人无法想象的苦力劳动。当地人说:“掏碱的工人,拉胶车的牲灵”,可见其艰苦程度。

数九寒天,是挖碱的季节。那种苦,那种累,那种罪,那种生活环境,那种工作环境,是现代青年不敢相信,也无法想象的。

当时的鄂托克草原已是大雪封山,一片银装素裹,气温下降到了零下三十多度。我们大队出动了唯一一辆拖拉机,后面跟着许多牛车、马车、骡车,浩浩荡荡奔向察汗淖尔,奔向挑战生命极限的地方。

在这支一百多号人的队伍中,我是年龄最小的一个。头头们为了照顾年老的和年小的,让我跟随拖拉机一同出发。破旧不堪的拖拉机拉了几十号人,坐在车斗上的我们任凭拖拉机颠簸,强劲的西北风像刀割一样扑打着人们的脸颊,刺骨的寒风直钻五脏六腑,我穿着一身烂皮袄、烂皮裤,哪能经受得住如此“考验”。未到察汗淖尔,已被冻成重感冒,高烧不退。当时的农民少吃没喝,何况在那荒无人烟的大草原,去哪里寻医问药?不管得了什么病,只能用意志扛着。到了察汗淖尔已是第二天的傍晚时分,昏迷不醒的我被人们抬到一个车马大店,睡在没有人间烟火的冰凉的炕上,冥冥之中我感到进入了一条无底隧道,伸手不见五指。我沿着洞壁向深处摸去,突然间看见一个个牛头马面向我张牙舞爪地走来,吓得我浑身直冒冷汗,“啊…。。啊…。。”地大声叫唤。眼睛睁开来,天旋地转,房屋倾斜,胃里翻滚,吐得死去活来。

极度虚脱的我硬是挺着挑战了生命的极限。高烧慢慢减退,但病魔的折腾,使我身体极度虚弱。

在那个车马大店里,顶头两盘大炕住了几十号人,店小人多,晚上睡觉只能侧着身子,还要轮流值班喂牲口,鸡一叫,所有的民工队都要起床做饭,顶头两盘大炕盘有两道炉灶。屋漏偏逢连阴雨,这么多人做饭,又遇灶王爷偏与你做对,每到做饭时,满家烟熏火燎,烟蓬雾罩,呛得人呼吸困难。那种情景与《地道战》里日本鬼子烟熏地道没有什么两样。

等那些赶着牛、马、驴、骡的后续部门到达后,我的身体已逐渐好了起来。一天,队长安排我和我的同伴到野外捡柴禾,由于身体虚弱,加之天气寒冷,在半尺深的雪地里,我两眼发黑,栽倒在雪地里不省人事了。当我醒来时,那几个伙伴围在我的身旁摇着我的身子,不停地叫喊着我的名字……

察汗淖尔生产一种马牙碱,马牙碱被埋在泥泞的土中,好在碱湖是不怕冻的。我们用铁锹先把覆盖在碱上面的水和泥土清理出去,等露出碱来,再用炮炸,用铁镐掏,然后用畜力车运出去。因我年龄小,又加之大病了一场,所以队长毛争栋给我安排了一个比较轻松的活儿——赶两挂畜力车往外拉碱。

从家里走的时候,我爷爷奶奶怕我冻着,特意为我准备了一双毛毡鞋,就是这双毛毡鞋却使我差点丢了一只脚。我穿着这双鞋,赶着两挂畜力车,每天往返十几趟,要走上百里路。成天拖着一双烂毛鞋奔跑,脚冻得麻木,毛鞋底子不知什么时候磨破还不知道。有天夜里,睡到鸡叫,我感到我的右脚怎么水淋淋,湿漉漉的。用手一摸,脚后跟就像装了一袋子水似的哗啦哗啦。早晨起来一看,我的右脚被冻得皮骨两离,里面全是黄水。

好心的队长毛争栋,把我搀扶到鄂托克旗卫生院为我进行了包扎。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大夫用剪刀把那层冻坏了的死皮剪掉,贴了一些冻疮膏,包了几层纱布。原本双腿健全的我从此成了名符其实的瘸脚,我再也不能赶着畜力车运碱了。

临近春节过年,毛争栋队长给我拦了一辆大卡车,把我送到了卡车上让我回家养伤。一路寒风凛冽。我坐在车斗上瑟瑟发抖,心想能到驾驶室暖和一会儿该是多么大的幸福!几次哀求却无济于事。看着驾驶室里一对鸟男女嬉戏玩耍的样子,我恨不得把那个女妖精拉出去宰了!

在距我家还有30多里路的纳林希里,那位狠心司机扔下了我。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我,一瘸一拐地挪回了我的生母家。(父母亲在我三岁时分手,母亲改嫁到纳林希里)。善良的母亲看到我的样子,一边放声痛哭,一边给我煮了一锅糜草水让我泡脚,据说这种办法能治冻疮。一直到夜深人静,抚摸着我被冻伤的双脚,母亲心如刀绞,泪如泉涌。

这次掏碱是我平生第一次出门打工,生产队除给我们这些掏碱民工记足了工分外,还每人每天给补助0。6元钱。这次我一共得到了28元的补助。

青冥浩荡不见底范文第4篇

我没有错,这是政治迫害! 执迷不悟的陈水扁举起那明晃晃的手铐,向世人高呼!意图为自己的罪行开脱,企图乞求别人同情的目光。可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历史会证明一切,真理犹存!

痛心疾首,可悲啊!从台湾之子论为台湾之耻!中华民族的奇耻大辱啊!昙花一现般神圣天使的坠落,耐人寻味,诱人深思!廉政建设,任重而道远啊!

官高极品,位极人臣,你缔造了台湾昔日的辉煌。可,这难道意味着你拥有了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权力吗?噢!不!贪婪的本色,狼子野心。终将断送一段传奇!几百个亿啊,一连串骇人听闻的数字背后,是一个肮脏的灵魂。这不是财富,而是一笔累累的债务啊!你势必会遭受良心的遣责,世人的唾骂!遗臭万年,觉醒吧!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应当为昔日罪行默默忏悔!永生永世!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陈水扁只是个个例,可耻的人,何止万万千?!反贪倡廉,刻不容缓啊!

纵古观今,万能的上帝错误地创造了财富,天真地妄想; 人,会因富裕而知足 。殊不知,贪欲却日益膨胀,以致于一发不可收拾,最终自取灭亡!难道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上苍注定吗?不!寻根问底,终归是人的过错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诚然,在崇尚唯物主义的当今世界,一直奉行金钱至上。可钱,并不是万能的。人,不仅仅是为钱而存。钱,只是过眼云烟,稍纵即逝。并不能成为衡量人价值的天平砝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高尚的人,当为远大的理想而存,为造福世界而存啊!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一个激灵,穿越千年,去探寻昔日的廉政文化!古道风尘,我与你们约会千年! 包拯、周恩来、朱德行走在伟人傲岸的脊梁上,品味博大!这是楷模,这是历史的见证!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君不见,日益腐败的当今世界,正在大行其道;君不见,那些打着反腐旗号的官员,制服下,却看着交易着金钱伸缩的双手;君不见,那些孤寡老人,龟缩在黑暗中绝望地呻吟的身影,仅有的补贴,却变戏法般,在官员们手里变幻无常!是政府的无能?不!是无知的官员在玩弄着手中的权力。花天酒地,灯红酒绿,皆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你的承诺,何时兑现了?廉耻之心,哪里去躲藏?哪里去逃避!这不是贪官,而是强盗!金钱,折射出,一个扭曲的人性。我惊呼: 中国的廉政文化,已在日益变味! 逍遥法外的人,明眼里看戏,嘴边,擦过一丝不易觉察幸灾乐祸的笑,他们,无形中,破坏了政府的公信度,毁坏中国形象!面对这种害群之马,中国决不心慈手软,当给予严厉的法律制裁!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罪恶满盈的人,终将没有结果。司法神圣的光芒,终将普照天下!泱泱大国,决不姑息养奸!一石激起千重浪,贪腐,一下子被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口诛笔伐。在反贪呼声日益高涨的今天,英明的政府,是否应顺应民心,净化社会风气,让廉洁之风浩荡长存!

人们的公仆啊!是人民冠予你的光荣!光辉的头衔啊!国家赋予你光辉!出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高风亮节,千古留芳!中国人根深蒂固的观念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是否该重新审视,财迷心窍的世人啊!切忌不要迷失在纸醉金迷物欲横流的红尘世间啊!

人之初,性本善。

社会风气的净化,文化氛围的熏陶,终将潜移默化,润物无声,滋润当今青少年迷茫的心,唤醒麻木国民高昂的斗志!

迷途知返吧!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青冥浩荡不见底范文第5篇

庄子是具有艺术天才的哲学家,对于艺术境界的阐发最为精妙。在他是“道”,这形而上原理,和“艺”,能够体合无间。“道”的生命进乎技,“技”的表现启示着“道”。在《养生主》里他有一段精彩的描写:

“庖丁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响然,奏刀騞然,若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尧乐章)之会(节也)。文惠君曰:‘嘻,善哉!技盖至此乎?’庖丁释刀对曰:‘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始臣之解牛之时,所见无非牛者。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也。方今之时,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郤,道大窾,因其固然,技经肯棨之未尝,而况大軱乎!良庖岁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数千牛矣,而刀刃若新发于硎。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于硎。虽然,每至于族(交错聚结处)吾见其难为,怵然为戒,视为止,行为迟,动刀甚微,謋然已解,如土委地!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善刀而藏之。’文惠君曰:‘善哉,吾闻庖丁之言,得养生焉。’”

“道”的生命和‘艺”的生命,游刃于虚,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音乐的节奏是它们的本体。所以儒家哲学也说:“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易》云:“天地絪蕴,万物化醇。”这生生的节奏是中国艺术境界的最后源泉。石涛题画云:“天地氤氲秀结,四时朝暮垂垂,透过鸿濛之理,堪留百代之奇。”艺术家要在作品里把握到天地境界!德国诗人诺瓦理斯 (noValis)说:“混沌的眼,透过秩序的网幕,闪闪地发光。”石涛也说:“在于墨海中立定精神,笔锋下决出生活,尺幅上换去毛骨,混沌里放出光明。”艺术要刊落一切表皮,呈显物的晶莹真境。

艺术家经过“写实”、“传神”到“妙悟”境内,由于妙悟,他们“透过鸿濛之理,堪留百代之奇”。这个使命是够伟大的!

那么艺术意境之表现于作品,就是要透过秩序的网幕,使鸿濛之理闪闪发光。这秩序的网幕是由各个艺术家的意匠组织线、点、光、色、形体、声音或文字成为有机谐和的艺术形式,以表出意境。

因为这意境是艺术家的独创,是从他最深的“心源”和“造化”接触时突然的领悟和震动中诞生的,它不是一味客观的描绘,象一照像机的摄影。所以艺术家要能拿特创的“秩序的网幕”来把住那真理的闪光。音乐和建筑的秩序结构,尤能直接地启示宇宙真体的内部和谐与节奏,所以一切艺术趋向音乐的状态、建筑的意匠。

然而,尤其是“舞’,这最高度的韵律、节奏、秩序、理性,同时是最高度的生命、旋动、力、热情,它不仅是一切艺术表现的究竟状态,且是宇宙创化过程的象征。艺术家在这时失落自己于造化的核心,沉冥入神,“穷元妙于意表,合神变乎天机”(唐代大批评家张彦远论画语)。“是有真宰,与之浮沉”(司空图《诗品》语),从深不可测的玄冥的体验中升化而出,行神如空,行气如虹。在这时只有“舞”,这最紧密的律法和最热烈的旋动,能使这深不可测的玄冥的境界具象化、肉身化。

在这舞中,严谨如建筑的秩序流动而为音乐,浩荡奔驰的生命收敛而为韵律。艺术表演着宇宙的创化。所以唐代大书家张旭见公孙大娘剑器舞而悟笔法,大画家吴道子请裴将军舞剑以助壮气说:“庶因猛厉以通幽冥!”郭若虚的《图画见闻志》上说:

“唐开元中,将军裴旻居丧,诣吴道子,请于东都天宫寺画神鬼数壁,以资冥助。道子答曰:‘吾画笔久废,若将军有意,为吾缠结,舞剑一曲,庶因猛厉,以通幽冥!’旻于是脱去縗服,若常时装束,走马如飞,左旋右转,掷剑入云,高数十丈,若电光下射。旻引手执鞘承之,剑透室而入。观者数千人,无不惊栗。道子于是援毫图壁,飒然风起,为天下之壮观。道子平生绘事,得意无出于此。”

诗人杜甫形容诗的最高境界说:“精微穿溟滓,飞动摧霹雳。”(夜听许十一诵诗爱而有作)前句是写沉冥中的探索,透进造化的精微的机缄,后句是指着大气盘旋的创造,具象而成飞舞。深沉的静照是飞动的活力的源泉。反过来说,也只有活跃的具体的生命舞姿、音乐的韵律、艺术的形象,才能使静照中的“道”具象化、肉身化。德国诗人侯德林(Hoerdelin)有两句诗含义极深:

“谁沉冥到

那无边际的‘深’,

将热爱着

这最生动的‘生’。”

他这话使我们突然省悟中国哲学境界和艺术境界的特点?中国哲学是就“生命本身”体悟“道”的节奏。“道”具象于生活、礼乐制度。道尤表象于“艺”。灿烂的“艺”赋予“道”以形象和生命,“道”给予“艺”以深度和灵魂。庄子《天地》篇有一段寓言说明只有艺“象罔”才能获得道真“玄珠”:

“黄帝游乎赤水之北,登乎昆仑之丘而南望,还归,遗其玄珠。(司马彪云:玄珠,道真也)使知(理智)索之而不得。使离朱(色也,视觉也)索之而不得。使喫诟(言辩也)索之而不得也。乃使象罔,象罔得之。黄帝曰:‘异哉!象罔乃可以得之乎?’”

吕惠卿注释得好:“象则非无,罔则非有,不皦不昧,玄珠之所以得也。”非无非有,不皦不昧,这正是艺术形相的象征作用。“象”是境相,“罔”是虚幻,艺术家创造虚幻的境相以象征宇宙人生的真际。真理闪耀于艺术形相里,玄珠的皪于象罔里。歌德曾说:“真理和神性一样,是永不肯让我们直接识知的。我们只能在反光、譬喻、象征里面观照它。”又说:“在璀灿的反光里面我们把握到生命。”生命在他就是宇宙真际。他在《浮士德》里面的诗句:“一切消逝者,只是一象征”,更说明“道”、“真的生命”是寓在一切变灭的形相里。英国诗人勃莱克的一首诗说得好:

“一花一世界,

一沙一天国,

君掌盛无边,

刹那含永劫。”

这诗和中国宋僧道灿的重阳诗句(田汉译):“天地一东篱,万古一重九”,都能喻无尽于有限,一切生灭者象征着永恒。

人类这种最高的精神活动,艺术境界与哲理境界,是诞生于一个最自由最充沛的深心的自我。这充沛的自我,真力弥满,万象在旁,掉臂游行,超脱自在,需要空间,供他活动。(参见拙作《中西画法所表现的空间意识》)于是“舞”是它最直接、最具体的自然流露。“舞”是中国一切艺术境界的典型。中国的书法、画法都趋向飞舞。庄严的建筑也有飞檐表现着舞姿。杜甫《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首段云:

“昔有佳人公孙氏,

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

天地为之久低昂……”

天地是舞,是诗(诗者天地之心),是音乐(大乐与天地同和)。中国绘画境界的特点建筑在这上面。画家解衣盘礴,面对着一张空白的纸(表象着舞的空间),用飞舞的草情篆意谱出宇宙万形里的音乐和诗境。照像机所摄万物形体的底层在纸上是构成一片黑影。物体轮廓线内的纹理形象模糊不清。山上草树崖石不能生动地表出他们的脉络姿态。只在大雪之后,崖石轮廓林木枝干才能显出它们各自的弈弈精神性格,恍如铺垫了一层空白纸,使万物以嵯峨突兀的线纹呈露它们的绘画状态。所以中国画家爱写雪景(王维),这里是天开图画。

中国画家面对这幅空白,不肯让物的底层黑影填实了物体的“面”,取消了空白,像西洋油画;所以直接地在这一片虚白上挥毫运墨,用各式皱文表出物的生命节奏。(石涛说:“笔之于皴也,开生面也。”)同时借取书法中的草情篆意或隶体表达自己心中的韵律,所绘出的是心灵所直接领悟的物态天趣,造化和心灵的凝合。自由潇洒的笔墨,凭线纹的节奏,色彩的韵律,开径自行,养空而游,蹈光揖影,抟虚成实。(参看本文首段引方士庶语)

庄子说:“虚室生白。”又说:“唯道集虚。”中国诗词文章里都着重这空中点染,抟虚成实的表现方法,使诗境、词境里面有空间,有荡漾,和中国画面具同样的意境结构。

中国特有的艺术——书法,尤能传达这空灵动荡的意境。唐张怀瓘在他的《书议》里形容王羲之的用笔说:“一点一画,意态纵横,偃亚中间,绰有余裕。然字峻秀,类于生动,幽若深远,焕若神明,以不测为量者,书之妙也。”在这里,我们见到书法的妙境通于绘画,虚空中传出动荡,神明里透出幽深,超以象外,得其环中,是中国艺术的一切造境。

王船山在《诗绎》里说:“论画者曰,咫尺有万里之势,一势字宜着眼。若不论势,则缩万里于咫尺,直是《广舆记》前一天下图耳。五言绝句以此为落想时第一义。唯盛唐人能得其妙。如‘君家住何处,妾住在横塘,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墨气所射,四表无穷,无字处皆其意也!”高日甫论画歌曰:“即其笔墨所未到,亦有灵气空中行。”笪重光说:“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成妙境。”三人的话都是注意到艺术境界里的虚空要素。中国的诗词、绘画、书法里,表现着同样的意境结构,代表着中国人的宇宙意识。盛唐王、盂派的诗固多空花水月的禅境;北宋人词空中荡漾,绵渺无际;就是南宋词人姜白石的“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周草窗的“看画船尽入西泠,闲却半湖春色”,也能以空虚衬托实景,墨气所射,四表无穷。但就它渲染的境象说,还是不及唐人绝句能“无字处皆其意”,更为高绝。中国人对“道”的体验,是“于空寂处见流行,于流行处见空寂”,唯道集虚,体用不到.

二,这构成中国人的生命情调和艺术意境的实相。

王船山又说:“工部(杜甫)之工在即物深致,无细不章。右丞(王维)之妙,在广摄四旁,圜中自显。”又说;“右丞妙手能使在远者近,抟虚成实,则心自旁灵,形自当位。”这话极有意思。“心自旁灵”表现于“墨气所射,四表无穷”,“形自当位”,是“咫尺有万里之势”。“广摄四旁,圜中自显”,“使在远者近,抟虚成实”,这正是大画家大诗人王维创造意境的手法,代表着中国人于空虚中创现生命的流行,细组的气韵。

王船山论到诗中意境的创造,还有一段精深微妙的话,使我们领悟“中国艺术意境之诞生”的终极根据。他说:“唯此窅窅摇摇之中,有一切真情在内,可兴可观,可群可怨,是以有取于诗。然因此而诗则又往往缘景缘事,缘以往缘未来,经年苦吟,而不能自道。以追光蹑影之笔,写通天尽人之怀,是诗家正法眼藏。”“以追光蹑影之笔,写通天尽人之怀”,这两句话表出中国艺术的最后的理想和最高的成就。唐、宋人诗词是这样,宋、元人的绘画也是这样。

尤其是在宋、元人的山水花鸟画里,我们具体地欣赏到这“追光蹑影之笔,写通天尽人之怀”。画家所写的自然生命,集中在一片无边的虚白上。空中荡漾着“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的“道”,老子名之为“夷”、“希”、“微”。在这一片虚白上幻现的一花一鸟、一树一石、一山一水,都负荷着无限的深意、无边的深情。(画家、诗人对万物一视同仁,往往很远的微小的一草一石,都用工笔画出,或在逸笔撇脱中表出微茫惨淡的意趣)万物浸在光被四表的神的爱中,宁静而深沉。深,像在一和平的梦中,给予观者的感受是一澈透灵魂的安慰和惺惺的微妙的领悟。

中国画的用笔,从空中直落,墨花飞舞,和画上虚白,溶成一片,画境恍如“一片云,因日成彩,光不在内,亦不在外,既无轮廓,亦无丝理,可以生无穷之情,而情了无寄”(借王船山评王俭《春诗》绝句语)。中国画的光是动荡着全幅画面的一种形而上的、非写实的宇宙灵气的流行,贯彻中边,往复上下。古绢的黯然而光尤能传达这种神秘的意味。西洋传统的油画填没画底,不留空白,画面上动荡的光和气氛仍是物理的目睹的实质,而中国画上画家用心所在,正在无笔墨处,无笔墨处却是飘渺天倪,化工的境界。(即其笔墨所未到,亦有灵气空中行)这种画面的构造是植根于中国心灵里葱茏絪緼,蓬勃生发的宇宙意识。王船山说得好:“两间之固有者,自然之华,因流动生变而成绮丽,心目之所及,文情赴之,貌其本荣,如所存而显之,即以华奕照耀,动人无际矣!”这不是唐诗宋画给予我们的印象吗?

中国人爱在山水中设置空亭一所。戴醇士说:“群山郁苍,群、木荟蔚,空亭翼然,吐纳云气。”一座空亭竟成为山川灵气动荡吐纳的,交点和山川精神聚积的处所。倪云林每画山水,多置空亭,他有:亭下不逢人,夕阳澹秋影”的名句。张宣题倪画《溪亭山色图》诗云:“石滑岩前雨,泉香树杪风,江山无限景,都聚一亭中。”苏东坡《涵虚亭》诗云:“惟有此亭无一物,坐观万景得天金。”唯道集虚,中国建筑也表现着中国人的宇宙意识。

空寂中生气流行,鸢飞鱼跃,是中国人艺术心灵与宇宙意象“两镜相入”互摄互映的华严境界。倪云林诗云:

“兰生幽谷中,

倒影还自照。

无人作妍嫒,

春风发微笑。”

希腊神话里水仙之神(Narciss)临水自鉴,眷恋着自己的仙姿,无限相思,憔悴以死。中国的兰生幽谷,倒影自照,孤芳自赏,虽感空寂,却有春风微笑相伴,一呼一吸,宇宙息息相关,悦怿风神,悠然自足。(中西精神的差别相)

艺术的境界,既使心灵和宇宙净化,又使心灵和宇宙深化,使人在超脱的胸襟里体味到宇宙的深境。

唐朝诗人常建的《江上琴兴》一诗最能写出艺术(琴声)这净化深化的作用:

“江上调玉琴,

一弦清一心。

泠泠七弦遍,

万木澄幽阴。

能使江月白,

又令江水深。

始知梧桐枝,

可以徽黄金。”

中国文艺里意境高超莹洁而具有壮阔幽深的宇宙意识生命情调的作品也不可多见。我们可以举出宋人张于湖的一首词来,他的念奴娇《过洞庭湖》词云: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界琼田三万顷,著我片舟一叶。素月分晖,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悠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应念岭表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短发萧疏襟袖冷,稳泛沧溟空阔。吸尽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对空间之超脱)叩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对时间之超脱)”

这真是“雪涤凡响,棣通太音,万尘息吹,一真孤露。”笔者自己也曾写过一首小诗,希望能传达中国心灵的宇宙情调,不揣陋劣,附在这里,借供参证:

“飙风天际来,

绿压群峰暝。

云罅漏夕晖,

光写一川冷。

悠悠白鹭飞,

淡淡孤霞迥。

系缆月华生,

万象浴清影。”

(柏溪夏晚归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