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文学史(精选5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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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文学
摘要

一、前言 我国现代意义上的中学语文教学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在这一百多年的中学语文教学的历史当中,它在教化世人、知识传承的同时,也将中华名族的优秀文化传统继承和发扬到广大的国人学子。伴随着西方经济的飞速发展和经济的全球化发展进程,出现了“…

外国文学史(精选5篇)

外国文学史范文第1篇

关键词:高中语文;外国文学;历史;现状

中图分类号:G632 文献标识码:B 文章编号:1002-7661(2015)16-262-01

一、前言

我国现代意义上的中学语文教学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在这一百多年的中学语文教学的历史当中,它在教化世人、知识传承的同时,也将中华名族的优秀文化传统继承和发扬到广大的国人学子。伴随着西方经济的飞速发展和经济的全球化发展进程,出现了“西学东渐”的浪潮,外国文学作为国人学子学习和了解外国文化的窗口,逐渐地走进了我国的中学语文教学课堂。现如今,随着世界经济文化的不断融合,外国文学在对国人学子陶冶性情、开阔眼界、提高精神文化追求、养成良好的世界观和全球意识等方面发挥着不可取代的作用。因此,外国文学在高中语文教学中的地位也日渐凸显。但是,由于我国长期的教育观念和教育体制等原因,现阶段外国文学在高中语文教学中的作用和地位并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外国文学在高中语文教学实践中存在着一定的问题。

二、外国文学进入高中语文教学的历史

清朝末期和民国初期的语文教学基本上全部是以文言文为主体的教学方式;外国文学被大量引进中国起始于“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这个时期中学语文教材逐渐出现了体现“五四”新文化思想的白话文作品和外国文学作品。外国文学进入中学语文教材最早的记录时1920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的第一套中学语文白话文教材,都德的小说《最后一课》、屠格列夫的小说《航海》、托尔斯泰的小说《三问题》以及虎特的诗《缝衣曲》等四篇外国文学作品入选。1935年开明书店出版的《国文百八课》也选取了都德的小说《最后一课》。但是到了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语文教材中大多数都是政治宣传的文章,外国文学作品在中学语文教学中鲜有出现。随后到了20世纪50年代,我国进行了语文改革,将汉语和课文进行了分割,其中《语文》主要选取中国文学,而1955年由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初高中汉语、文学教科书》中则选取了若干外国文学作品。到了1963年的《初级中学语文课本》,其中外国文学作品的比例已经达到10%。之后随着的爆发,外国文学作品又一次被排除在语文教学之外。

自我国实施改革开放政策以来,随着西方文化的不断涌入以及我国社会发展的需要,外国作品在语文教学中的作用被逐渐地重视,以巴尔扎克的《守财奴》、契诃夫的《装在套子里的人》、莫泊桑的《项链》,以及惠特曼的《啊,船长,我的船长!》、普希金的《致恰达耶夫》等为代表的批判现实主义和无产阶级文学被选入中学语文教学,思想政治性成为了这个时期语文教材选取外国文学的首要评判标准。

1996年-1999年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全日制高级中学教科书语文(试验本)在外国文学的编选方面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其在编选外国文学作品的比例有所增加的同时,对外国文学作品的题材、思想性等方面也进行了突破,多方位地编选了国外不同时期、不同流派的具有代表性的文学作品。此外,这套教材也改变了以往教参中对一部作品只有一种评价的模式,其为教师和学生提供了多种版本的作品解读资料。

到了2000年,由教育部在全国范围内推广使用的高中语文教材,其相较上一版的高中语文教材,外国文学的入选比例进一步扩大,同时范围也进一步拓展,除了欧美国家的文学作品外,甚至还增加了日本等东方文学作品。

综上所述,外国文学在高中语文教学中总体呈现出从无到有、数量不断增加、选文的广度不断扩大的历史发展特点,由此也看出外国文学作品在高中语文教学中的地位和作用也在不断变迁,体现出我国的高中语文教学对多元文化的尊重,以及对学生文学、文化素养全面培养的重视。

三、外国文学在高中语文教学中存在的问题和解决途径

1、思想观念导致外国文学教学中文学教育的缺失

综观外国文学在高中语文教学的发展历史,可以看出,在相当长的一个历史时期,学术界对外国文学的批判模式和审美观念,大多数都是从阶级的观念出发,以政治性、思想性掩盖和取代外国文学作品的文学性,这种观念同时也根深蒂固地影响着高中语文外国文学教学的观念,教师的教学并没有去遵循文学的规律和审美模式,仍然惯性地用政治思维去解读文学作品,这就会对学生的思维模式产生负面影响,造成对外国文学作品的误读以及感悟能力的退化。同时,现阶段我国的高中语文外国文学的教学仍然注重语文知识和语文技能的训练,外国文学作品的“人文性”与“工具性”本末倒置,使得外国文学作品的文学价值、文化内涵得不到充分的领会,丧失了外国文学作品在高中语文教学中应有的作用。因此,高中语文教学要转变观念,注重外国文学作品的文学性和人文性,引导学生去感悟外国文学作品所蕴含的丰富情感和内涵,重视对外国文学作屏中形象和情感的整体感知与把握。

2、高中语文教师的文学素养有待进一步提升

现阶段,高中语文教师的文学素养尤其是外国文学素养有待进一步提升,普遍来看,西方美学、西方哲学、西方文艺理论等文学理论素养的欠缺是高中语文教师首先应该提升的方面,因为如果缺乏西方文学理论的基础,就无法真正读懂西方文学作品,引导学生进行理解和感悟就更加无从谈起。再者,缺乏系统性的外国文学基本知识也是高中语文教师外国文学素养比较欠缺的原因之一,很多高中语文教师对外国文学发展过程中的主要文学思潮和流派的特征知之甚少,导致其对外国文学作品不能够触类旁通和深入领悟。高中语文教师要不断提升自身的文学素养,关注学生情感的发展,对学生进行美的熏陶,重点培养学生自觉的审美意识和情趣,进一步培养学生的审美创造能力。

参考文献:

[1] 王金玉.杨 军.陈岳纯.曾 强.高中语文教师课外阅读的调查研究[J]. 桂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 2010(02)

外国文学史范文第2篇

一、外国文学作品教学的历史

随着人们生活质量的不断提高和中国教育事业的不断发展,越来越多的人也开始关注教育问题。在清末民初阶段,中学语文教学主要是以文言文为主。新文化运动时期,外国文学作品开始被引入到中学语文教学中。民国时期第一套白话语文教材,就选录了都德的小说《最后一课》以及托尔斯泰的小说《三问题》等外国文学作品。但是随着抗日战争以及解放战争的影响,语文教材中政治宣传类的文章不断地增多,这就使得外国文学作品在语文教材中鲜有出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中学语文教育也进行了相应的改革,改革后的《语文》教材中,主要以中国文学作品为主。在十年“”中,外国文学作品更是被排除到语文教教学之外。

随着改革开放的发展,西方文化不断被引入到中国,人们逐渐认识到了外国作品在语文教学中的作用。于是以巴尔扎克的《守财奴》、惠特曼的《啊,船长,我的船长!》等一批西方批判现实主义作品开始进入到语文教材。所以在这一时期的语文教材中,思想政治性就成为选择外国文学的重要标准之一。

1996年――1999年,中学语文教材中的外国文学作品在编选上也开始发生变化,比例也有所增加,尤其是对于题材以及思想性等方面来说,也有突破。不仅从多方位出发来选择了不同时期及不同流派的作品,同时在教材上也为教师与学生提供出了不同版本的作品解读资料。在2000年以后,教育部开始大力推进高中语文教材改革,在此过程中,加大了外国文学作品的入选比例,同时在范围上也有了相应的增加,出现了欧美一些国家的文学作品,同时东方各国文学作品也不断增多。可以说,在高中语文教学中,外国文学作品的地位在不断提高,充分表现出语文教学对多元文化的尊重态度。

二、外国文学作品教学存在的问题与解决措施

(一)教学观念

通过调查发现,关于在高中语文教材中选入外国文学作品,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存在着较大争议。而且在评价方式上也有很大的差异性,我们对外国文学的批判模式与审美观念往往是从阶级观念出发,用政治性与思想性来取代外国文学中的文学性。这样就直接影响到外国文学作品教学的教学理念。教师在开展教学的过程中,也没有按照文学的教学规律以及审美模式来进行教学,依然带着政治思想来解读文学作品,从而对学生的思维模式等方面产生了影响。通过调查看到,现阶段的外国文学教学依然注重对语文知识与技能上的训练,从而使学生在学习过程中难以感受到其中的文学价值,体验不到文学的内涵。因此,针对这一现象,对于高中语文教学来说,就要及时更新教学理念,认识到外国文学作品中的文学性与人文性,让学生可以感受到作品中的情感与内涵,从而掌握好外国文学的形象与情感。

(二)教师自身的文学素养

外国文学史范文第3篇

关键词 开放式教学模式 外国文学 教学方法

中图分类号:G424 文献标识码:A

Practice and Reflection of Open Teaching Mode in

the History of Foreign Literature Teaching

CUI Junyong

(Zhengzhou Institute of Aeronautical Industry Management, Zhengzhou, He'nan 450046)

Abstract Factors such as the of History of Foreign Literature curriculum characteristics, teaching status decide the open teaching mode implemented in the teaching process, the urgency and necessity of combining with the teaching practice, from the teaching environment, teaching methods evaluation method, etc, to try and reflect on the teaching mode combining with teaching practice.

Key words open teaching mode; foreign literature; teaching method

我国的外国文学教学经过长期的教学实践,形成了相对成熟的教学体系,但这些教学模式往往以教材和教师为中心,在教学方法上依循文学发展史的脉络,偏重文学史的讲述,因而具有封闭性,学生缺少学习的主动性和自由度,不利于调动学生学习的积极性与创造精神,难以培养适应当下社会需求的复合应用型人才。要改变这种现状,对外国文学史进行教学改革变得势在必行。笔者在长期的教学过程中对教学模式进行探索,认为开放式教学模式很适合外国文学史教学,下面笔者结合教学实践谈谈开放式教学模式在外国文学史课程教学中的运用及实践反思。

1 开放式教学模式的内涵

教学模式是在一定的教学思想和理论指导下建立起来的较为稳定的教学活动结构框架和活动程序。①开放式教学模式是建立在建构主义理论之上的,该模式将教学系统和社会系统紧密结合起来,注重教学活动的开放性,把学生作为教学的主体,力争实现理论与实践、学校与社会、教师和学生、教材与课外教学资源的合。在教学实践中该教学模式应从以下方面着手:(1)注重教学观念开放。对传统的封闭式、单一式教学模式进行改革;(2)注重教学目的和教学过程开放。教学不是仅仅记住教材内容和教师讲授的知识,而是让学生根据知识积累在教师的引导下发现问题,解决问题;(3)注重教学空间开放。打破传统的教室、学校为教学载体这一形式,利用现代信息技术手段,将课堂教学向社会教学,网络教学延伸;(4)注重教学评价开放。采用综合性的评价方式来对学生进行教学评价,同时学生对老师也采用多元化、互通式交流等模式对教师教学进行评价,实现教师与学生的良性互动。

2 外国文学史课程开放式教学模式实施策略

2.1 教学环境开放

教学环境是一个动态的过程,既包括教学活动实施的空间,也包括教学实践从课前、课堂、课后等的一系列活动。教学环境开放就是指教学实施空间的开放和教学实践过程的开放。具体为:教学要面对社会开放。传统的外国文学史教学以上下课铃声作为教学的起点和终点。开放式教学模式下的教学是一个没用起点和终点的动态过程。学生除了在课堂上进行学习外,还要把学习延伸到课堂之外,利用现代信息技术、网络技术做好预习和知识扩展。课前要指导学生利用教材和网络教学资源做好课前预习,课中鼓励学生发言、讨论、辩论。课后,利用网络,现代通讯就课题问题进行交流,从而拓展教学环境。同时要积极借鉴国外最新教材,加大对外交流与合作,从广泛意义上践行开放式教学。

2.2 教学方法和教学手段上的开放

外国文学理论特征要求教学者要注重采用开放式教学方法和灵活的教学手段调动学生的积极性。如在教学过程中采用演讲讨论法、探究法、研究教学法等开放式教学方法。具体做法是:(1)成立兴趣小组,如讲述古希腊文学时,把对古希腊文学感兴趣的一些学生组织起来,共同互助学习;(2)运用相关影视资料、设立网络论坛等,打破传统的交流探讨模式,使师生能够就教学内容进行双向交流;(3)注重学生参与性,如在讲述戏剧时,就地取材,用一些简单道具让学生表演剧情片段,提高学生学习的兴趣和效率,加深他们对作(下转第93页)(上接第89页)品的认识。

2.3 评价方法的开放

主动改变传统的师生互评机制,打破单一依靠考试成绩来评价学生的评价机制。具体做法是:对课程计分方式进行改革,将学生测评手段分成三个模块,分别是平时成绩、期末考试成绩、网络学习等,缩小期末考试成绩所占总成绩的比重,扩大平时成绩和网络学习成绩的比重。这种测评方式改变了过去以知识为主的单一测评模式,形成了学、思、练、动相结合的综合式评价体系。

3 对外国文学课实施开放式教学的反思

(1)要积极转变教学观念。开放式教学模式的实现首先离不开教学观念的更新,其要求树立以人文本的教学观念,让学生成为学习的主体,注重发掘学生的创新能力。教师也要转变观念,传统的教学模式教师注重“教”的身份,注重在教学中的权威和主体性,学生成为被动的接受者,这种单向度的教学方式,必然导致教学效果大打折扣,开放式教学模式要求教师的身份转向“师”,教师在教学中起引导作用,引导学生开展科研,培养他们独立思考、学习、解决问题。

(2)要正确看待传统式教学模式和开放式教学模式的关系。“开放式教学模式是相对于传统教学模式而言的,倡导开放式教学模式并不意味着对传统教学模式的全盘否定。”②传统的教学模式有其优越性也有其缺陷,开放式教学模式是对传统教学模式的创新和发展。因而在实施开放式教学模式的时候,不能完全抛弃传统的教学模式,而应该实施开放式教学模式的基础上辅之以传统教学模式。外国文学史课程的理论性、陌生性、体系性决定了,我们在实施开放式教学模式的同时也要注重教师的讲授,注意知识点的解读等。

(3)要把握好开放式教学的开放度的问题。实施开放式教学模式不是一味地讲究开放,而是强调采用开放的教学模式达到教学效果的提高,因而实际教学效果是判断开放式教学实施效果的标准。所以在实施开放式教学模式时要把握好度。如强调学生的主体地位也不能忽视教师的主导作用;强调课堂教学学生的参与,也要维持正常的课堂纪律;注重教学内容的多元性和开放性也要注意外国文学正常的课程体系和教学内容,否则开放式教学模式就会仅仅流于形式,并不能取得实质性教学效果。

4 结语

实践证明该开放式教学模式在改变传统的教学模式,提高学生学习的积极性、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提升教学效果等具有重要作用。只要在实际教学实践中正确、合适地运用该教学模式,就能够让学生在掌握知识的同时,提高他们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从而达到培养学生创新能力,促进学生人格全面发展的目的。这对推进素质教学,提高大学生的人文素养具有重要意义。

注释

外国文学史范文第4篇

自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以来,中国的外国史学者就如何提高研究水平开展了相当广泛的讨论,提出了许多有益的建议和设想。在讨论中有人提到,国外、主要是欧美的中国史研究能够取得令中国学界重视的成就,这说明中国的外国史研究也完全可以做到让外国学界侧目的程度。这个推论对于鼓舞外国史研究者的信心固然用心良苦,但似乎失之简单化。因为欧美的中国史研究和国内的外国史研究有着许多差异和很大差距,具体表现在学术积累、史料的占有和解读、理论框架、学科支撑、学术训练和研究者的知识结构等各个方面,而最根本的不同在于,欧美的中国史研究具有厚重坚实的本土资源作为依托。

欧美中国史研究受到整个史学发展的带动和支持,这是它能够取得出色成绩的重要条件。欧洲的汉学(包括中国史研究)在17~18世纪即已发端,大致和欧洲现代学术起步同时,到20世纪前期即已成为一个相当成熟的学科。诚然,欧洲汉学一直从中国学术中汲取养分,一些汉学大家,如沙畹(Edouard Chavannes)和伯希和(Paul Pelliot)都承认,与中国学者接触,利用中国的研究结论,对于中国学的发展甚为重要[1](pp.4~5)。但更重要的显然是欧洲现代史学演进所创造的有利生长环境。自15、16世纪以后,意大利、德意志、英国和法国等国史学逐渐打破神学思想和传统编年纪事模式的束缚,开始形成新的规范和方法。随着考古学、年代学、校勘学、史料学和历史哲学等学科的产生和发展,欧洲史学到18世纪末19世纪初已经演化成一个专业性很强的学科。在18世纪,出现了伏尔泰、吉本等史学大家,也形成了哥廷根学派这样的学术流派。进入19世纪,英、法、德等国史学领域更是大家辈出,使这个世纪有“历史学的世纪”之称。20世纪欧洲史学更以革新为开端。兰普勒希特挑战兰克学派的范式,提出要冲决政治史的藩篱,在叙事的基础上着重解释,并倡导采用新的理论和方法。此后,欧洲史学在理念、领域、方法和史料各个层面都有日新月异的变化。同时,欧洲学者对埃及、亚述、犹太等古典文化的研究也取得了很大的进展,在考古学、古文字学、历史语言学等领域也有辉煌的成就。欧洲的汉学和中国史研究,就是在这种整体史学环境中成长和成熟的。欧洲中国史学者提出问题的方式、切入课题的角度、发掘和运用史料的方式、论述中使用的理论和概念,以及写作的方式,无不和其整个史学如出一辙。

美国的中国史研究后来居上,到20世纪下半叶俨然成了国际中国学的主流。从表面看,这个学科在美国似乎相当年轻;实际上,19世纪传教士所做的工作就为它奠定了一定的基础,在20世纪上半叶它又大量吸收和借鉴了欧洲的汉学资源和中国的学术成就,并得到成长中的社会科学的滋养,其突飞猛进的发展,当是顺理成章的。单就本土史学而言,美国的中国史研究得益于两个重大的学术机缘:一是美国深厚的外国史研究传统。美国作为国家的历史不长,但在文化渊源上却与欧洲一脉相承,因而美国学者一直十分重视欧洲史的研究。后来,随着美国成为一个世界性大国,外国史研究的地域范围逐渐扩大到亚洲、拉美和非洲。到20世纪后期,外国史研究的规模远远超出美国史,在专业史学家中有2/3专治外国史;在每年获得史学博士学位的人中间,博士论文涉及外国史的比例有时高达4/5[2](p.3)。在安东尼莫尔霍等人编的一部考察美国史学近期发展的书中,设专章讨论了美国学者对欧洲古典文明、欧洲中世纪史、现代欧洲、西班牙史、法国史、意大利史、俄罗斯史和日本史的研究,但很少涉及中国史研究[2](pp.206~454)。可见,美国的中国史学虽然在国际中国学界影响甚大,但在美国发达的外国史研究中,只是一个小小分支,它的发展得益于外国史整体水平的带动。另一个学术机缘是“新史学”的兴起。1945年以后,美国史学逐步走向“社会科学化”,理论、范式和方法都不断趋于丰富多样,形成了以“新社会史”、“新经济史”、“新政治史”和“文化史”为标志的“新史学”。美国的中国史学者正是以研究近现代中国社会史、经济史、思想史、政治史和地方史见长,在演进路径上完全是和“新史学”齐头并进的。

而且,欧美史学不仅在学术上成就卓著,在史学训练方面也日臻完备。涉足中国史研究的人,通常在大学和治本国史的学生接受同样的学术训练,这就为学术传统的传承和本土资源的利用提供了切实的保证。欧洲汉学在语言的训练方面似有独到之处。戴密微(Paul Demieville)通汉、日、俄、藏、梵和越南文等多种文字,其他一些研究古代中国边疆史地的学者,也能运用多种文字工具。陈寅恪之通多种语文,无疑得到过欧洲汉学训练的裨益。美国的中国研究在理论和方法的训练方面,显示了一定的长处。一些专治中国史的华裔学者,其学术成果就带有美国史学训练的明显印记。在中国长大成人的黄仁宇,进入美国学界以后写出了数部中国史著作,其《万历十五年》以小见大,《中国大历史》(此书较前一著作远为逊色)以大观小,其视角、观点和表述都与国内学者迥然不同,这显然缘于他在美国接受的史学训练。

另一方面,欧美中国史的学科积累比较厚重,减轻了对研究对象国资源的依赖。最能反映其学术积累的指标,乃是其著述的参考文献中本国语文的论著所占的比重。中国研究在美国乃是一个后起的学科,但其学科积累之厚,仍然不可小视。费正清(John King Fairbank)晚年撰写《中国新史》时,“几乎读遍了近20年来美国研究中国历史及文化的代表作品,在不到500页的著作中,他引用了多达627位学者的930部作品”[3](p.151)。20年中居然有如此之多的中国研究出版物,实在是很可惊叹的。若中国学者撰写一本美国史教科书,又能够找到多少由本国学者撰写的“代表作品”呢?估计不会超过100种。通史性的著述可以借助较多的本土文献,也许不足为奇,而有一些具体而微的专题论著,除了在史料方面以中文为主外,其二手文献也基本上依靠本国的出版物。例如,孔飞力(Philip Kuhn)的《叫魂》所列参考书目的论文与专著一项共163种,其中英文和其他西文著作115种,其余48种中除去日文论著和地方志,中文论著仅20种[4](pp.308~329)。安德烈贡德弗兰克(Andre Gunder Frank)的《白银资本》中有关中国历史的部分,则几乎没有利用中文书刊,而其论述并无材料单薄之感[5](pp.475~506)。

即使在资料方面,欧美中国史领域的积累也颇为可观。这一方面是殖民主义留下的遗产,另一方面也得益于经济实力的支持。欧美学者在本国逐渐集聚了基本的史料,有些专题的资料甚至超过中国。他们借助充足的研究经费,在世界各地遍访资料,并且借中国学者之助而调查、搜集和翻译史料。魏特夫(Karl August Wittfogel)20世纪30年代来华调查和搜集材料,曾得到许多中国师生的帮助。史景迁(Jonathan Spence)写作《上帝的中国之子》,利用了中国同行协助收集的史料,而且还从英国等地发掘了一些珍贵的材料。在现今美国大学,中国史教授雇中国留学生为研究助手,更是通行的做法。资料占有量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同样重要的是,欧美学者大多具备较好的解读史料的能力。欧美早期的中国学研究者不通汉语者大有人在,现今也常有人受“不识字”之讥;但是,经过用心的努力和长期的积累,他们在语言和历史语言学训练方面得到显著提高,解读史料的能力足可称道,能够跟踪和发现新的史料。在对汉简和敦煌文书的研究方面,欧洲汉学家就着了先鞭;还有外国学者甚至掌握了难度甚大的甲骨学知识和技能。美国的吉德炜编成商代史料集;英国学者艾兰(Sarah Allan)和中国学者李学勤一起整理甲骨文资料;戴密微在敦煌学领域和饶宗颐有过合作。这些都是足以说明欧美学者史料功夫的例证。

欧美的中国史研究还具有另一个同样突出的优势,就是本土理论资源十分丰富。历史学本身不以理论见长,其形成问题、解读史料和提出解释,无不需要借助其他学科的理论;尤其是传统的描述性史学转变为分析性史学以后,在领域的拓展、方法的探索和解释框架的更新等方面,对于相关学科理论的借重变得更加重要。这一点正是欧美史学得天独厚的地方。现代社会科学的各个学科,无一不是起源和兴盛于欧美;研究中国古史所需的历史语言学、考古学、民族学和地理学等学科的理论和方法,也在欧美得到充分的发展。在欧美的中国学者中,除少数不世出的卓异之士外,多数人在对中国文献的掌握和理解,较之中国学者并无优势可言,其长处正在于运用源自本土的理论来烛照中国故实,从而得以发现新问题,阐释新意义,提出新观点,最终自成家数。20世纪上半叶在国际汉学界声名显赫的法国学者葛兰言(Marcel Granet),其汉语水平和治学成就曾受到丁文江等人的质疑,但他能运用社会学的理论和方法研究中国史,得以独出机杼,被中外学界公认为一代大家。他曾师从迪克海姆研习社会学,后来随沙畹转攻汉学,擅长社会史,这种理论背景自然是十分难得的。另一位法国学者谢和耐(Jacques Gernet)之研究中国社会史,也和本国的社会学传统也有着极深的渊源[6](pp.315~423)。英国学者艾兰运用西方哲学中的隐喻理论研究中国上古思想,运用结构主义理论研究中国上古神话,均有所创见[7](pp.271~314)。

在借助现代社会科学理论研究中国史方面,美国学者更有独到之处。20世纪上半叶名震学界的欧洲汉学大家,多为借助东方语文优势而专攻中国文化、边疆史地和中外交通,其路数非有特异天赋不能仿效;而美国学者避短扬长,注重运用社会科学理论研究近代中国历史,经两、三代学者的努力,居然占居国际中国研究的主流。当年深得国内学界大家推许的沙畹、伯希和高本汉(K.B.Karlgren)等人,如今只能静静地呆在学术史里;而当今海内学界不胫而走的域外中国史论著,大多是以理论和解释见长的作品;魏特夫、费正清、史华慈(Benjamin I.Schwartz)、魏斐德(Frederic Evans Wakeman,Jr.)和黄宗智(Philip Chung—chih Huang)等人的学问成就,不少中国同行早已耳熟能详。孔飞力的《叫魂》的解释框架,乃是建立在现代通讯理论和韦伯的科层理论之上的。他早年的《中华帝国晚期的叛乱者及其敌人》,在解释地方名流和地方军事力量崛起的历史意义时,大量运用了社会学的阶层理论和社会结构理论,以及政治学关于权力和政治结构的理论[8]。另外如关于中国经济史的“过密化”理论、关于中国社会史的“权力的文化网络”理论以及关于中国城市史的“中心区域”理论等等,都曾产生很大的影响。阅读美国学者的中国史著述,给人印象至深的可能并非其材料的独特和翔实(实际上,有人在解读中国古代文献方面存在明显的局限),而是其选题的用意、解释的新颖和观点的独到,这些正是其理论优势所造就的(注:如罗志田在评何伟亚(James L.Hevia)所著《怀柔远人:清代宾礼与1793年马嘎尔尼使团》一书时称,“何著长于分析,其理念的建构胜过史实的重建”。见罗志田:《后现代主义与中国研究:<怀柔远人>的史学启示》,载《历史研究》,1999年第1期。)。以西方观念剪裁中国史实而削足适履的现象固然存在,但无损于其整体的学术影响力。

总之,欧美的中国史研究和其整个史学一起,已经走过了比较漫长的发展道路,成为了一个积累雄厚和学术性相当成熟的学科。在这个领域中,出现了一些可以和研究本国历史的大家比肩而立的学者,李约瑟(Joseph Needham)之在英国、谢和耐之在法国、费正清之在美国,莫不如此。另外,由于欧美的中国史研究随整个学术齐头并进,而中国史学则处于转型之中,且因社会政治的制约而屡遭挫折,故前者在研究上得以打一个“时间差”,其题旨、方法、解释和甚至史料,往往为中国学者所未见,从而能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谢和耐在写作《蒙元入侵前夜的中国日常生活》一书时,就发现可资借鉴的研究论著甚少,故他的作品“几乎全部是基于原始中文材料写就”[9](p.7)。这样的著作在中国学界博得阵阵喝彩,便是十分自然的事情。

外国史研究在中国的历程,和欧美中国史研究的发展道路有着许多不同,其中最显著的一点无疑是,中国学者研究外国史,难以得到本土资源的有力支撑,文献资料不足,学科积累单薄,本土理论相当贫乏。这些因素长期制约着这个学科的学术性的成长。

若以中国悠久的史学传统而论,外国史不过是处于幼儿时代,许多领域和课题都处于空白状态,而已经涉及的课题也往往资料单薄,在学术上缺乏原创性。也就是说,“无论是学科范围的广度,还是专题研究的深度,也无论整个世界史学科对世界学术的贡献,还是单个学术成果的世界影响,我国世界史研究的水平与外国相较还有相当大的差距”[10]。由于中国的外国史研究未能形成丰厚的学术积累,故研究任何问题,如果不借助所研究对象国的文献,几乎是寸步难行。但是,外国史研究者往往又受到经济支持和藏书条件的制约,境外文献的占有量严重不足。于是,缺乏文献资料就成为外国史研究最大的难题。另一方面,中国的外国史学者利用外文资料的能力也亟待提高。能够熟练而准确地阅读印刷文件者已属难能可贵,遑论掌握域外古代文字和解读手写史料。不通古希腊文和拉丁文而研究古希腊罗马史者,不懂西班牙文和葡萄牙文而研究拉美史者,均不乏其人。欠缺历史语言学和历史语义学的知识与技能,更是一种普遍的现象。

积累不足带来的困难,在外国史研究生的培养中同样得到反映。许多课程都难以开出系统的参考书目,老师则多以讲授为主;至于查找文献、解读史料和口述调查的训练,则更是薄弱。中国史研究生所学习的考据学、史料学和历史文献学之类的课程,通常不能引起外国史研究生的兴趣。其学位论文大多只能基于二手资料,因而在研究和写作中,几乎没有受到系统的治史方法的锻炼。由此导致的能力欠缺,将极大地制约他们今后的学术发展,也不利于整个外国史研究水平的提高。

对于外国史这样一个成长中的学科,十分需要从本国史学中获得充足的滋养。自海道大通、西学东渐以来,中国传统的思想学术从内容到形式都发生了危机,传统史学中长期积累的理论观念、概念工具、研究方法和写作方式都难以为继,甚至治史者的读书能力也不断下降;通过吸收日本和西方的资源而进行的重建,走的又是一条山重水复、崎岖艰险的道路。在内忧外患、社会动荡、政治干预和资源匮乏等一系列因素的交相袭扰下,中国史学的学术性未能顺利地建立起来。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学术转向,又因观念、方法和规范等方面的制约而困难重重。本国史学的不够发达和成熟,就使外国史研究无所依凭,其学术性难以健康地发育成长。因此,如果以美国的中国研究的崛起为参照来展望中国的外国史学前景,必须要考虑到两国史学在整体水平上的差别。

更严重的问题是,外国史和中国史呈彼此隔绝状态,学科畛域分明,研究者画地为牢,相互影响十分微弱。这种状况对外国史研究的损害更加严重,因为本来有限的本土资源也未能得到有效的利用。相对欧美的中国史研究来说,中国的外国史研究可以借助的本土资源固然不够丰富,但若细心挖掘,仍能获得裨益。问题在于外国史研究者对此长期未给予充分的重视。研究外国史的人通常忽视中国文史的修养,关于本国历史的知识存在很大局限。未认真读过《史记》、《资治通鉴》的外国史学者,应当大有人在;对中国其他文史典籍缺乏了解的人,自是更多。研究欧洲古代中世纪史的学者和专治中外关系史的学者,可能比较注重中国史学在相关领域的研究成果和动向,而更多的研究人员基本上不关心中国史研究,与治中国史的学者之间缺乏交流。外国史和中国史形同“两股道上跑的车”,没有交叉渗透,缺少相互借鉴,自然不能彼此促进。这种弊端在研究生教育中即有表现,攻读外国史的学生通常不修中国史的课程,不听中国史的讲座,不读中国史的论著,从一开始就走上了狭窄的专家之路。流风所及,严重阻碍了中国的外国史学的成长。治外国史如果不立足本土,如果不从中国史学和整个思想学术中汲取养分,就根本不可能形成自己的特色。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确需要认真吸收欧美中国史学的经验。

众所周知,中国的社会科学仍处在引进外来资源以寻求发展的过程中,能为外国史研究所借助的本土理论几乎阙如。传统史学中的正统论、忠奸观和伦理纲常,在中国史研究中都不再是有效的分析工具,遑论运用于外国史研究了。20世纪初以来,中国史学的基本范式、分析工具、研究方法乃至写作形式,无不受到了域外思想学术的支配性影响。由于中国社会、文化和历史道路各方面同欧美诸国存在一些根本性的差别,故在引人发源和成长于欧美“情境”中的理论、模式、概念和方法时,难免出现方枘圆凿、牵强附会、乃至生搬硬套等各种情形,这使一些中国史学者感到很大的困惑,所留下的教训尚须认真加以总结。具有极为深厚的中国文史功底的陈寅恪,游学欧美多年,饱受西方思想和方法的熏陶,其治国史,力图中西合璧而春水无痕,寓西方学理于传统形式之中,但他的探索显得极为艰难(注:唐史专家张国刚教授对此有精到的见解。)。以陈之天赋、学养和见识尚且如此,何况他人?来自域外的理论不能盲目照搬,而本土理论又相对贫乏,史学创新的难度就可想而知了。美国学者在研究中国经济史的时候,可以从众多的经济学理论中选取合用的理论和概念,获得有益的启迪;如果中国学者研究美国经济史,又有多少可供吸取的本土经济学理论呢?

本土资源严重匮乏,而外国史的教学和研究又必须进行,除了依赖域外资源,自然别无他途。在20世纪中期以前,中国的外国史学者所做的主要工作,乃是引进“西洋史学”。大学教材直接采用外国的版本,而出版物则多为国外论著的翻译或改编。这种情形在1949年以后又延续了近30年,只是翻译和编译的蓝本不再来自“西洋”,而是苏联和西方左派学术圈。外国史研究的基本框架、材料和话语,均受到苏联史学和西方左派史学的影响。编译或改写苏联学者的论著,乃是这个时期常见的著述方式。据有的学者统计,在1840~1990年间出版的731种美国史中文书籍中,由中国学者自己撰写的仅有189种,占25.86%,其余74.14%为翻译作品;而且,其中字数在20万以上的图书仅有91种,占总数的12.45%[11](p.1104)。20世纪80年代以来,外国史的许多领域都出现了迅速进步的可喜势头,但就总体而论,吸收、综合、甚至改编外国学者的有关论著以填补国内空白,仍是常见的治学之道。“对国外研究成果进行中文宏观话语处理”[10],应当说尚有可取之处,等而下之者是未能全面了解已有的研究,将早已被驳倒的立论当作新的发明;或误读国外文献,混淆已得到澄清的史实;更甚者是不惜采取“海盗”行径,瞒天过海地剽窃国外学者的论著。

目前中国的外国史学尚未摆脱上述窘困。外国的材料、外国学者的解释,再加上外国的理论、概念和方法,怎么可能培育具有“中国特色”的外国史学成果呢?外国史的研究水平虽然在近年里有了明显的提高,出现了一些富有学术创新意义的论著,但整体水平与中国史相比尚有很大的差距,在世界学术的范围内更无影响可言。在外国史学者中,与中国史大家齐名的人物比较少见。雷海宗的声望,奠基于他对中国文化的研究和他在战国策派中的地位;周一良的贡献集中在魏晋南北朝史领域。其他一些颇受称道的外国史名家,声誉似乎仅限于域内。

在目前的情况下,中国的外国史研究要发展,需要踏踏实实地学习和吸收欧美中国史研究取得成绩的经验。欧美的中国史研究经过数百年、若干代学者的努力方有其成,中国学者也必须平心静气,铢积寸累,日就月将,一点一滴地逐渐增进学术的积累。调整选题策略、不断引进资料、充分利用网络资源、减少重复和杜绝抄袭剽窃,都是必要的措施,而且也已引起许多研究者的重视。改进和强化学术训练,特别是语言和方法的训练,改善研究者的知识结构,提高研究能力,这一点也有学者业已论及。相对而言,外国史研究如何有效地利用本土资源,还没有引起足够的注意。正是由于本土资源不足,在研究中不得不片面地依赖外国资源,因而中国学者必须更加有着于发掘和利用本土资源,在修养和学识上形成一种对域外资源的过滤、消化能力,并借助本土文化底蕴、中国文史修养和深切的现实关怀,形成独特的观察角度和解释框架,以期在某些领域和专题上取得突破。

外国史研究作为中国史学的一部分,其成长自然离不开中国史学的支持和影响。虽然研究领域有中外之别,但学科特性、史学观念、治学精神、乃至基本方法,当有诸多共通之处。而且,本国史学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史学主流,是一国史学水平的体现,因而外国史研究必须和本国史研究同步发展。如果像以往那样,外国史从学术训练到专题研究都自成系统、自行其是,便会成为无源之水和无本之木,所谓“中国特色”的期许,不免沦为妄谈。美国大学里的中国史学者和其他领域的学者有着广泛的交流,他们对于其他领域的学术活动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中国史的研究生通常选修其他领域的课程,其资格考试也涉及史学及其他相关学科的知识。更有学者在受过良好的欧美史训练后,方转攻中国史,《转变的中国》的作者王国斌便是一例,他在学术背景和知识结构方面的优势,在其著作得到了鲜明的体现。国内一些在外国史领域享有盛誉的学者,如雷海宗、齐思和、吴于廑、杨生茂、刘祚昌、罗荣渠等,无一不是具有深厚的中国文史修养,他们当中没有人做出令对象国学界重视的成绩,并非本人天赋和学养不足所致,而是中国整体学术滞后和社会政治制约的结果。

外国史研究必须同中国史学同步发展的一个重要原因,来自于外国史研究本身的特点。由于国内外国史各领域的学术积累普遍比较单薄,因而研究任何问题都必须大量、甚至完全依靠对象国的文献,研究者做一个课题,从原始文献到第二手著作都是外国的,在研究中难免受其影响,在范式、观念、史实、解释框架和具体观点各个方面,都会受到潜移默化的熏染,其结果不免是随人之后而亦步亦趋、人云亦云,甚至拾人牙慧而以为独创,借他人之说以立一己之名。在这种情况下,中国学者必须具备本土文化的本位意识,借助本国的史学资源,在内心形成一种铺垫或过滤层,对从域外文献中得到的信息进行潜在的过滤、消化、清理、乃至抵制,避免不自觉地跟人走,从而形成自己的思路和独立的见解。另一方面,外国学者,特别是欧美诸国的学者,对于本国历史资料的整理和利用已经十分完备,在具体的问题上要找出新的解释空间,通常是十分困难的。台湾史学名家严耕望曾说,运用新材料而取得成就并不困难,难得的是从常见史料中发现新的问题和提出新的解释[12](p.23)。对于中国的外国史研究者来说,后一点确为取得成绩的必由之路。中国学者在占有材料和使用新材料方面,无法望对象国学者之项背;所能见到和运用的史料,多经他们所整理编辑和广泛使用,如果要从这样的史料中发现新问题,学术的眼界、理论的修养和学识的积累就成了关键因素。缺乏本土的理论资源,固然极大地限制了中国学者从寻常史料中发掘新意的能力,但如能凭借中国文化底蕴所构筑的不同参照,通过由对中国现实的关切所产生的独特视角,也未必不能旧题新作,发人之所未发。吴于廑关于15、16世纪以来世界历史趋势的一组论文[13](pp.91~227),在这一点上做了有益的尝试,其经验值得借鉴。

强调本土文化在外国史研究中的重要性,可能会导致一个新的疑问:学术研究应当遵循学术规范,注重“价值中立”,而本土文化的介入,是否会造成文化和民族的偏见影响乃至支配历史解释的局面呢?这的确是一个值得重视的问题。本土文化资源只能作为寻找观察角度的参照和形成解释框架的铺垫,而不能作为评论外国历史问题的标准。这是谈论本土资源的重要性的前提和限度。另一方面,历史研究,无论本国史还是外国史,都始终是在价值中立和主观介入的“张力”中不断翻新和发展的。这种局面也反映了史学的人文性和科学性之间的微妙关系。在美国史学界,史学的“客观性”问题几乎成为一个“世纪的争论”,越来越多的史学家放弃了对这个问题的理论关注,不以对“客观性”的追求为治学的鹄的,更加注重课题和解释的新意。实际上,历史的重建有赖于解释,而解释框架的形成又与解释者的学识、修养、立场、经历和气质直接相关,同时还受到时代、环境和学术条件的多重影响,因而难以实现真正的“价值中立”。正是由于历史解释的不确定性和多样性,才赋予历史学家较大的自由空间。从这个意义上说,本土的文化底蕴和学术资源,可以对外国史解释的建构发生积极的作用,从而有利于知识和思想的增益。

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中国历史知识可以成为外国史选题和研究的重要参照。虽然比较史学的可信度经常受到质疑,学界毁誉不一,但比较却是史学研究中不可缺少、实际上也无处不在的方法。杨生茂教授在谈到外交史的研究方法时写道:“历史不能重演,要正确认识历史,就须比较。外交政策史同样需要比较,纵向力求在一国历史发展各阶段间对比,横向力求国与国间对比。……对国内因素和国际因素都须用比较法。”[14]研究外交史离不开比较法,其他领域也不例外。除显性的比较外,更多是研究者基于自身的学养和现实关怀而形成的隐性比较。研究任何外国历史问题,只要与本国的历史和现实有一定的关联或相类,研究者都会自觉或不自觉地在选择角度、发明意义和提出观点时,以自己对于本国类似问题的关切和理解作为潜在或明显的参照,而这种参照对历史解释的参与,自然就形成了比较。人们经常批评欧美的中国学者从其本土观念出发看待中国问题,带有“东方主义”的偏向,殊不知这正是其潜在关切与比较意识的必然表现。法国学者托克维尔考察美国的民主,在立论时总是以他对法国历史和现实的理解作为参照,因而能够看出美国学者所不能发现的问题。日本学者沟口雄三研究明清思想史,其内在的参照乃是欧洲和日本的政治思想。一位研究美国黑人选举权的中国学者,在其英文著作的前言中明确写道,鉴于他那一代中国知识分子好就美国民主的优劣发表抽象空泛之论,他的研究就是要提供一个实例,以说明美国民主如何在特定历史条件下演变和转化[15](p.xiii)。从20世纪80年代以来,国内研究美国西部史的学者,心里大多装着中国的西部开发问题,这种关切对其立论倾向有着明显的影响。如果能够掌握火候,以本国历史和现实作为内在参照,不失为建立外国史研究的本土特色的一条有效途径。如何掌握火候的关键不止一端。首先要准确把握本土文化的精髓,具备丰富的本国历史知识,紧密跟踪中国史学者对于相关问题的研究;同时要借助“价值中立”的堤防,以免本土关切肆意泛滥;另外还要极力追寻所研究问题的本来意义,将有关的人和事置于具体的历史情景中看待,避免变“比较”为“比附”、化“参照”为“标准”。因此,外国史研究者必须加深中国文史修养,关心中国史研究的动向,认真检阅中国史学中关于同类问题的研究文献。例如,探讨美国民主的起源和演变,如果了解清末民初以来中国关于民主的观念和实践,并以当今中国的民主建设为潜在参照,就能在选题和提炼观点时找到新的突破口。

中国史学在方法上也有值得外国史研究者借鉴的地方。例如,历史考证方法在外国史研究中并非完全没有用处。从考辨史料真伪和考释史实等方面来说,考证的用武之地的确不大,因为就资料的占有量和对象国学者已做的工作而言,留给中国研究者的考证余地几乎没有;但是,中国的外国史研究者在史料的理解、史实的陈述、意义的表述、乃至名词的使用等环节上,乖谬混乱之处甚多,大有考辨的必要。在美国史领域,这种情况就十分严重,甚至在一些重大史实、标志性日期和历史名词的理解和翻译上,也存在明显的问题。有学者就《五月花号公约》的签订[16]、“Boston Tea Party”的含义及翻译[17][18]、《独立宣言》的相关史实[19]和美国的诞生日期[20]等问题,进行了必要的考辨,澄清了不少讹误。他们所用的方法和传统的考证法固然不尽一致,但其中处处带有这种方法的印迹。另外,20世纪50、60年代以来美国学者所强调的“语境”理论,以及由此派生的深入历史时空结构的分析法(注:如美国历史学家伯纳德贝林在其《托马斯哈钦森的磨难》一书的前言中指出,他在研究历史事件和人物时,所注重的不是对后来的影响,而是当时的情境;不是对现在的用途,而是在当时的意义。见伯纳德贝林:《托马斯哈钦森的磨难》(Bernard Bailyn,The Ordeal of ThomasHutchinson),马萨诸塞州坎布里奇1974年版,第vii页。关于贝林的“深入历史时空结构的分析法”,参见李剑鸣:《伯纳德贝林的史学初论》,载《史学理论研究》,1999年第1期。)和“心通意会”[21](p.118)的境界,在陈寅恪的言论中就有明确的表述,他所谓“了解之同情”,就涉及研究者和研究对象的关系、历史解释的立场和方法等重要问题[22](p.180)。只是国内的一些研究者对此没有加以留意。不少人习惯于超越具体的历史时空而作空泛虚悬之论,误会古人、滥解史料和随意引申的现象比比皆是。较之陈寅恪半个多世纪以前的见识,这不啻是方法论和治史境界的退化。

外国史的写作更不能脱离中国文史的修养。中国传统学术有考据、义理和辞章之分,具体到史学,实际上就是史料、解释和写作三个环节,也就是严耕望所谓考史、论史和撰史。在中国的外国史研究者中,出生于20世纪早期的那些学者,大多具备良好的古文基础和文史修养,其历史写作颇有特色,如吴于廑的典雅庄重,杨生茂的古雅考究,刘祚昌的文气酣畅,都达到了很高的境界。但从普遍情况来说,外国史的写作存在极大的欠缺,尤其是年轻一代学人,或行文欧化,或文词贫乏,往往令人难以卒读,有的连达意也做不到。面向中国的外国史著述,如果没有出色的中文表述,显然是一种致命的不足。外国史学者所阅读的大多是域外书籍或翻译作品,在行文方式乃至思考习惯方面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自是情理之中的事;加以汉语书面语和口语明显脱节,要娴熟驾驭确有很大的难度;故专治外国史的人尤应用心于历史写作,“过文字关”应当是外国史学术训练的一个重要内容。向中国古代和现代的优秀文章学习,吸收中国历史写作的长处,通过熟读诸家之作而积累词汇、丰富句式和锤炼表达,进而增强对文理、文气的感悟与把握,应当成为外国史研究者的修身功课。

总之,中国学者要切实了解欧美中国史学发展的路径和经验,恰当地为外国史研究定位和定向,采取切实有效的策略来发掘和利用本土资源,以期逐渐取得进展,不断提高研究水平。经过几代人的努力,中国学者在外国史研究的某些领域和课题,是可能在国际史学界占有自己的位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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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文学史范文第5篇

关键词:史料学;标准;编撰实践

蒋廷黻(1895-1965),字绶章,湖南邵阳(宝庆)人。早年留学美国,后归国任教于南开和清华,从事中国近代外交史的教学与研究。作为国内最早一批致力于外交史研究的杰出代表,他被认为是“替中国外交史导航的人”。前后十余年浸润于外交文献工作,在科学外交史料学理论指导下,他构建了一套鲜明的研究范式。以往学术界对其外交思想多有阐发,而对其外交史料理论与实践,则着墨不多,故本文不揣浅陋,作一初探。

一、通过史料评论来阐述其史料观

上世纪20、30年代,国内外交档案层出不穷,卷帙浩繁,价值巨大。特别是以三朝《筹办夷务始末》为代表的官纂史料的面世,为外交史学界带来了“学术革命”。作为长期从事基础文献工作的外交史专家,蒋廷黻以极大的热情,对这些新材料分析评论,拣优裁汰,并通过史料评论的特殊方式,阐述自己的史料评价及编纂标准,以及其与外交史研究之间的联动关系,从而将之切实转化为推动外交史研究和编撰的基础性力量。

(一)“信、新、要、通”——史料评价及编纂标准

蒋廷黻对当时出版的外交史料基本都有所寓目,对其中重要者都有独到精当的点评。他认为“历史学自有其纪律。这纪律的初步就是注重历史的资料。”当时出版的外交史料可以分为两类,“一种是原料(primary soulrcc);一种是次料(secondary source)。简略说,原料是在事的人关于所在的事所写的文书或纪录;次料是事外的人的撰著。”就其可信度而言,“原料不尽可信:次料非尽不可信。比较说,原料可信的程度在次料之上。所以研究历史者必须从原料下手。”此处的论述已触及到史料评价及编纂的两条标准——“新、信”,原料属于新材料,研究者最应重视;而无论是原料还是次料,不能因为其“新”或二手,就简单肯定或否定之,应甄别裁选,确定其“信”。

接着蒋廷黻在评论《清光绪朝中日交涉史料》、《清季外交史料》和《六十年来中国与日本》三类史料时,又对以上阐释进行了发挥引申,并确定了四字标准。蒋认为“史的编撰大概可分为四类。第一类是历史原料的编撰。”那么“就外交史论,国与国交换的一切的文件,一个政府计议外交的记录,外交部与其驻外代表往来的文件,外交部给国会或国王的报告,以及外交官的信札和日记,皆是外交史的原料。”上述前两类史书就是这种原料的编撰。蒋氏认为这个体裁有其特殊条件,“第一须求其信”,何能使其信呢?他认为可以从三个方面来观察,“(一)每件史料必须注明出处,俾读者能于较短时间内覆按原文。(二)每件史料必须注明年月日。外交的文件大半均有发给的年月日及接收的年月日。至于电报,尤其国际关系紧张时候的电报,还有收发的时分。这些均不可缺,缺了则文件就丧失其作用了。(三)每件史料必须保存其原来面目。无意的校对错误应竭力避免;有意的删改简直是史界的罪恶。”据此考察上述二书,于此条上遗憾颇多,《中日史料》的上谕、密寄及电报均只注明“上谕档”、“洋务档”和“电报档”,而且此三档的来源及状况无一字相告。《清季史料》作为私人修史,对其中史料来源一字不提,更无取信于人了。同时二书在时间的注释上“幼稚万分”,年月日记载的不完全及错讹者比比皆是,更严重的是中外照会全无年月日。因此二书很难符合“信”的标准。

“第二须求其新。所谓新者,即文件是新的,是未出版过的;读者可从其得新知识。倘若前人所出版的未达到上文所讲的求信的条件,则可重刊。倘若前人出版的太零散了,而新刊的是一种史料全集,则亦不妨与前人有几分之几的重复。”对于“新”,蒋认为上述二书做得比“信”的条件要高些,《清季史料》全书的新材料约占百分之六十,《中日史料》新材料的成分还在《清季史料》之上。蒋对此一标准尤其关注,他就非常激赏道光朝《始末》所提供的新材料和新知识;同时在评论《六十年来中国与日本》第四卷时,认为“有许多新知识的发现。其有二分之一是曾未出版过的,且皆是必不可缺的史料。”评论第六卷时,“我们不能问其完备与否,我们只能问其有无新材料的贡献。”“编者能于材料缺少的情形之下,替我们找着这么多有价值的新材料,这真是有功于学术。”对此书其他几卷及其他史料时,都以此为基本原则来审视,可见其对“新”的重视。

“第三须求其要。所谓要者,即文件有关紧要。”蒋氏认为此条颇难实用与把握,由于编撰主体及时代移易,对“要”的认识也在发生变化。但他肯定“有些文件绝无出版的价值。如公使的任书及辞书,都是应酬之语,无须出版。”而“反过来说,有些文件无论何人都认为有绝等的价值,如编辑者不能搜收这种材料,则其出版品就减色了。”如近代外交史中李鸿章出使俄国的文件,庚子年增祺与俄国所订的草约等,就是代表。蒋氏认为《清史稿·邦交志》中的许多材料都不符合“要”的条件,对于其中“英人之赠自鸣钟,显非军国大事,……而于九龙之展界,则以半行了之”的史料“轻重颠倒”的弊端提出严厉的批评。

最后蒋氏在论述“史料的历史”时阐述了“通”的条件。他认为史的撰写的第四类是“日本人所谓史料的历史,西人所谓d0cumentary history。《六十年来中国与日本》是属于这类的。”他将此类撰著譬喻为一种“完成的建筑物”,但与普通史著不同,墙及板柱不加任何粉饰,其目的“务使观者欣赏一方面原料之美实,一方面全建筑之有节调。”因此此类史书,“编撰者不但要作到上文所谓信新要三个条件,且须作到通的条件。所谓通者,即原委要清楚,贯连要紧接,章节的长短须有权衡。事实不可漏,亦不可滥。倘信新要三个条件未作到,则原料必不美实;倘通的条件不作到,则全建筑必无节调。”蒋氏认为《中国与日本》一书线索分明,叙事有条理,于“通”上做得不错,唯有其中几个关键问题的忽略,致读者仍不能明了六十年来中日关系的演变。

以上四要素,相互联系,层层递进,构成了蒋廷黻史料评论的四条核心标准,同时也是外交史料编撰者必须遵循的四条基本原则,蒋氏自己在编纂外交史料时就是如此而为的。三朝《筹办夷务始末补遗》和《近代中国外交史资料辑要》(上中卷)两书就是主要成果。

(二)史料与外交史书的编撰

蒋廷黻将史的编撰分为四类,除上述与史料直接相关的两类外,“专题研究的报告”和“史之正体”是另外两类。史料、专题研究报告及正体史书三者之间的关系,蒋氏譬喻为“土、木、金”“砖、柱、板”与“完成的建筑物”的关系。外交史也是如此。

虽然蒋廷黻对之前外交史著中的史料运用“西化”倾向进行了批驳,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武断地认定以后的外交史著只能以中文资料为中心的观点,蒋氏在对中西史料联动考察的基础上,为当时外交史学界的学术现状指明了两个努力的方向。他认为,“甲午以前,我们特别注重中国方面的资料。因为中日战争以前,外国方面的史料已经过相当的研究;又因为彼时中国的外交尚保存相当的自主:我们若切实在中国方面的资料上用一番功夫,定能对学术有所贡献。甲午以后,中国外交完全丧失了自。北京的态度如何往往不关紧要。关紧要的是圣彼得堡、柏林、巴黎、华盛顿及东京间如何妥协或如何牵制。加之近数年来西洋各国政府及政界要人对于欧战前二十余年之外交,多有新材料的贡献。内中有关中国而未经过学者的研究的颇不少。这种工作正待余人的努力。”若干年后,蒋廷黻在《回忆录》中仍然坚持这种学术观点,认为“在一八八四年以前,只需仔细研究中国文书资料就够了。但在一八八四年以后,则需中外资料并重。”并主张以前学者撰写的外交史著中“一八八五年以前的时代需要重新研究重新撰写”,这是因为“早期的作者写到一八八五年以前的时代,都是按照西方的方法和西方的资料而不涉猎中国的资料。”正是在以上认识的指导下,蒋编写了《近代中国外交史资料辑要》一书,“上中二卷,专论中、日之战以前的历史:材料专采自中国方面。下卷论下关条约以后的历史;材料则中外兼收。”后由于时间及精力有限的缘故,只出版了上中两卷,下卷没有完成。

以上是蒋氏对晚清外交史与史料关系的辨析,那么对民国外交史与史料关系的认识如何呢?在全面了解民国外交史料的出版情况后,他认为,“时至民国,我们外交史的学术状况就大不同了。”这种不同在史料上的表现是,“基本文件已经出版者很少,且极零散。作外交部长如王宠惠、陆征祥、孙宝琦、顾维钧、王正廷、伍廷芳、伍朝枢、胡惟德、颜惠庆诸人。或未发表文集,或未到发表文章的时代。我方如此,日本方面亦大致如此。”面对如此史料缺乏的状况,蒋主张先做好史料层面的工作,不能一味追求外交史的定论和定本,“民国的外交史事实上现在不能有定本,不问著者是谁。所可能者仅史料的探讨。”在史料基础上作些专题方面的研究报告,这样“有了数十人继续数十年的努力,各人都有些贡献,然后我们才能有科学的完备的民国外交史。”

由以上论述可知,蒋对史料与外交史的研究和撰写的关系的阐述,非常具体而微,具有很强的指导性和实用性。

二、近代史料搜集法

蒋廷黻在哥伦比亚大学攻读时,就系统地接受了近代史科学的科学训练,在他回国任教之后就利用各种机会搜集外交史料。同时,他认为历史研究首要在资料,故其又从史料编撰人手,来切人近代中国外交史的开拓性研究。

由于他受过系统的史料学训练,因此,他的史料搜集工作更多的带有西方学者治学的特点。这种近代意义上的史料搜集工作,在当时中国外交史学界,还是开风气之先的。它具有选点准确、及时跟踪、亲历亲为的特点,将传统人力与现代影像技术结合,因此非常有效和科学。

早在清华任教之初,正逢故宫博物院着手影印三朝《始末》,此书的巨大价值也引起了蒋的兴趣,并立即跟进,于1929年秋至1931年秋,在长达两年的时间内,到故宫博物院抄录军机处档案。同时他又留意当时作废纸卖的一些清朝老衙门的档案,他为清华图书馆购买了成吨计的关于清朝军机处和海军方面的资料。另外,还注意搜寻晚清历史上具有重要影响的人物的文书信札,如曾国藩、李鸿章、文祥、曾纪泽、郭嵩焘等人。此类是先将与这些人物相关的史料缺陷和薄弱点选准,然后有的放矢去搜寻,经常有意外收获。

重视中国资料,同样不忽略外部资料,主张“研究外交史者必须搜集凡有关系的各方面的材料。”为了能搜集到真正有价值的第一手原始资料,蒋氏还亲历亲为,利用清华的休假制度,到苏联和欧洲诸国搜集档案。

1934年7月下旬,蒋动身前往苏联。在未到苏联之前,他按照苏联所定的章程写信给莫斯科文化交换局,请求参观他们的档案库,同时将想要查档的资料分成四组:“咸丰年间中俄黑龙江北岸及乌苏里江东岸之交涉文件;咸丰末年伊格那提业夫与肃顺交涉之文件;同治末年与光绪初年间关于伊犁问题之文件;咸丰八年关于天津条约之文件。”但蒋氏的这份请求和清单却命运多舛,在苏联文化交换局、外交部远东司及档案保管处三机构间往复推诿,几经交涉,始于双十节后看到其中一种,“但都是第四种的文件,且均系英法美三国之来往函件,无一件为重要的。”就是蒋的随手笔记,也以规章制度为由暂扣。蒋的第一站可谓出师不利。到了德国的柏林,情况就不同了。柏林大的中央档案馆主要有普鲁士档案馆和帝国档案馆两家,蒋氏主要查阅一八九五年以前中德关系的档案。先到普鲁士档案馆,正好机遇不巧,主管人员告诉蒋,此类档案两三年以前是可以公开的,但现在不公开了。所以蒋氏只能阅看一些通商部分的档案,其他档案也就无缘一见了。到了英国,蒋的收获就更大了,他要求查看的外交档案,除一八八六年以后的档案按照制度不予公开外,一八八五年以前的档案则完全公开。且研究公开的档案是极其方便的,笔记、抄录或照像均可,蒋就拣选紧要的档案,请人影照,共得有一万六千余页。其中除中英交涉的史料外,还有不少有关中国内政的好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