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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思想论文范文第1篇
孔子是儒家文化的创始人,是儒家思想的重要代表人物。孔子创立的儒学,以“仁”为内容,以“礼”为形式,以“中庸”为人格准则,以“诗三百”为人格修养的教材,他的文学理论建立在仁学的基础上。
1)兴观群怨:论文学的社会作用
孔子提倡“用诗”,而“用诗”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政治教化和人格塑造。孔子说“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不学《诗》,无以言”、“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极言“诗”之于人格塑造、为人处世的重要性。
孔子有专门针对文学社会作用的论述道:“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
所谓“兴”,是指诗歌用比兴的方法创造生动感人并包含着某种普遍性道理的艺术形象,从而感染读者的情绪,激发读者的意志,使之兴奋激动并从诗中受到影响和教育。此种作用,是文学对于读者的最普遍最基本的影响。一般的文学作品读者,阅读文学作品的过程便是在接受文学作品情感的熏陶。在阅读文字的过程中设身处地地去感受作品主人公的思想,进而引发自己对人生、对人性的思考。大一的时候读路遥的《平凡的世界》,浩浩百万字读完,我仿佛在几十年前的那个小城市、小村庄走了一遭。在自己的世界和孙少平的那个世界穿进穿出,经历着他的经历,感受着他的感受,思考着他的思考。最后发现,心中原有的惶惑少了许多,对自己今后的人生道路更加坚定了。
所谓“观”,即是说文学是社会生活的反映,读者可以通过阅读文学作品来了解社会风俗习尚的盛衰,考察社会政治的得失。几乎所有的文学作品都有其特定的历史时代,特定的社会背景,甚至可以说,文学便是时代和社会发展的产物。读季羡林的《牛棚杂忆》我们可以感受到“”的残酷性和老一辈知识分子在那个时候所经历的种种非人的折磨。据此我们可以推断出当时国家上层决策判断的失误,在今后的发展中是应当引以为戒的。
所谓“群”,意为文学作品可以使广大接受者沟通情感,和谐交往,相互切磋,共同提高。文学的这一作用在当代的文学发展中是显而易见的。文学上不断产出新的作品,文学理论的发展,文学批评的进行,其实就是文人学者们之间的一种交流和沟通。或赞美,或批评,各自反思自己的得与失,评价他人的功与过,扬长避短,在交流中不断进步。身为中文系的学生,我自己本身是一位文学爱好者,平时无事便找书来看,偶尔读到好的作品,心中肿胀,但无奈文笔拙劣,怎么写也不能尽兴地表达心中那些微妙的情感。去年寒假读到了一位高中同学的写的几篇文章,深感佩服,便聊了起来。一聊就是两个多小时,感觉收获颇多,有了新的思考。我中学期间的作文深受“八股”式作文标准的毒害,虽然每次都能得不错的分数,但是我自己知道我的作文功底浅薄得很,没有真情实感,开口提笔尽是从别处看来空话、大话、套话,犹如政府单位墙壁上张贴的规章条例一样,说得滴水不漏,然而百无一用,切不中要害。文友之间的互相交流可以避免个人思维的短路,得到新的启示和灵感,大家都能获得提升。
所谓“怨”,即批评、指责为政者在社会政治方面的过失。孔子关于文学社会功用的这一点论述不免有些狭隘。写作是非常个人化的东西,并且文学之精神贵在自由、独立,文学作品既可以就社会政治针砭时弊,同样也可以寄寓作者个人的思想情感。周作人说过:“倘若用了什么名义,强迫人牺牲了个性去侍奉的社会,——美其名曰迎合社会心理,那简直与借了伦常之名强人忠君,借了国家之名强人战争一样的不合理了。”他自己的一生便是对自由不懈追求的一生。然而20世纪的中国太不平静,做一个拥有自由的知识分子很不容易,尤其是像他这样一个享有盛名的知识分子,想要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自由就更不容易。尽管后来的变节让他的人生蒙上了巨大的阴影,但是他坚持追求自由独立的精神仍然是值得我们反思和学习的。文学绝对不应该是政治的附庸,成为为政治的傀儡,所以我们今天对文学史上周作人的评价也绝不应该套上政治和道德的枷锁。相反,我们应该批判的是某些别有用心的文人学者为了讨好奉承而牺牲文学之自由独立的精神,文章中极尽歌功颂德的本事,让人看了就作呕。
2)文质彬彬:论文学内容与形式的统一
《论语·雍也篇》云:“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这本是孔子关于君子人格的一句论述,现在被运用到文学创作之中。意思是文学创作既要重视内容,又要重视形式,做到内容与形式的和谐统一。显然,这种文学创作的观点在当今也是非常适用的。因为一部优秀的文学作品必定是有着深刻思想内涵的,能经得住人们反复地挖掘,经得住时间的洗礼而不至于被历史淘汰。并且好的文学作品还应该有好的语言。虽然文学作品内在的质永远是第一位的,但是外在艺术形式的精巧奇美却能让它更好地被读者大众接受和记住。
鲁迅的作品思想之深刻是它能被文学界推崇,被广大人民群众所知晓的根本原因。在那个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礼教“吃”人,人们思想愚昧不堪的年代,他的文章犹如一剂猛药,让许多人开始觉醒。然而鲁迅作品的思想性虽强,其语言的可读性却稍有欠缺,读起来不免让人感觉枯燥乏味,以至于一般的初读者很难兴趣盎然地持续阅读。而钱钟书的《围城》却很好地做到了语言上的新奇精美。《围城》所讲不过是一个海归学子方鸿渐先后与四个女人之间的情感史,但是它却长久不衰地被人们所津津乐道。相对于人们所说的“婚姻就像一座围城,城里的人想出来,城外的人想进去。”这一中心思想,我想我更愿意说的是《围城》绝佳的言语表达。在这一点上,钱钟书对于文字的拿捏把玩简直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这里略举一例。方鸿渐学无所成,为了回乡有个交代,只好买假文凭,钱钟书是这样形容的:“这一张文凭,仿佛有亚当夏娃下身那片树叶的功用,可以遮羞包耻。”由一纸文凭而联想到《圣经》中的亚当夏娃的遮羞树叶,跨越时空,不禁让读者耳目一新,拍手称奇。
鲁迅的文章偏重于内容的深沉严肃和思想的深刻性,但他的许多杂文却同样不失言辞的精美与奇巧,非常耐读。而钱钟书的《围城》虽然以语言修辞的新奇玄妙见长,但小说中塑造的人物形象,特别是方鸿渐和孙柔嘉,都是值得我们细细分析揣摩的。相反,池莉、木子美等人矫揉造作的文字被当下的许多年轻人热捧甚至当作心中的文化图腾,这真的应该引起我们深刻反思。更让人觉得可笑的是现今一些娱乐圈的红人见出版行业有利可图,仗着自己有一大片脑残粉,大肆炒作,大叫大卖。虽然钱是圈到了,然而从长远看,这对文学园地的真的是一种亵渎和玷污。
孔子对文学作品思想内容的重视可以在他和子夏的一段对话中看出来。《论语·八佾》中记载:“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这是以绘画先要有好的质地,而后才可施以五彩为喻,说明作品必须先要有好的内容,然后才有可能进行修饰和加工。孔子还说“辞达而已矣”,强调言辞等形式的根本目的是尽可能完美地表现内容。孔子一再重述的这 些为文要点,是值得我们后辈思考和借鉴的。
3)思无邪:论文学批评的标准
孔子在总评《诗经》三百篇时提出了“思无邪”的文学评论标准:“《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所谓“思无邪”,既是针对作品思想内容的批评标准,即要求作品的思想内容符合儒家的政治思想、伦理道德,又是针对作品审美批评的标准,即要求情感的艺术表达符合“中和”之美。
显然,孔子的这一文学批评标准是自私和狭隘的。要求文学作品的思想内容符合儒家的政治思想和伦理道德,以今天的眼光来看是很可笑的。单就一部《诗经》来说,它就不适用。因为《诗经》中的作品,除了歌功颂德的诗歌以及祭祀乐词之外,还有深刻揭露现实、充满反抗精神的诗歌,以及表现男女爱情、描写劳动者日常生活的诗歌,等等这些,是无法仅仅用儒家的道德伦理囊括的。春秋战国时期,我国的思想文化之所以繁荣发展,就是因为列国纷争,统治者们对思想文化的控制相对较松,所以能出现“百家争鸣”的壮观景象。而到了秦始皇统一六国焚书坑儒,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文人们为了考取功名,不得不勤习四书五经,思想文化被严重束缚在了儒学这个框框之内,裹足不前。而那些有真性情、真才实学的文人往往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近代中国军阀混战时期,出现了和春秋战国同样的政治环境,所以涌现出了鲁迅、胡适等一大批优秀的文人学者,奠定了中国现当代文学的根基。这些历史现象中透射出来的某些规律应该是我们当今制定文化政策很好的参考。由此观之,孔子要求文学作品的思想内容须符合儒家的政治思想和伦理道德,是为了自己所推崇的儒家文化的发展,是拿自己的学说去否定其他学说的狭隘和自私的做法。
至于要求情感的艺术表达符合“中和”之美的审美原则,我觉得这也是对作者创作的一种严重束缚。要求文艺作品情感表达要有节制的“中和”原则必然会导致创作者的真性情得不到发抒,真情感得不到流露。孔子提出文艺表达情感要“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如果说“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不是“乐而淫”,“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不是“哀而伤”,那什么是“乐而淫,哀而伤”?长期的“乐而不淫”是要憋出前列腺癌的,长期的“哀而不伤”是要促成精神分裂症的。所以孔子的这种“中和”之美的原则于情于理于人性都是不恰当的,从根本上违背了文学创作之自由独立的精神。
文学思想论文范文第2篇
[关键词]医学美学演进过程思想内涵发展展望
医学美是医务工作者维护与塑造人体美的创造性实践的产物,是医务工作者在维护人的生命力的实践活动中体现出来的一种和谐的信息,是医务工作者医学道德美、学术理论美、专业技能与技巧美、服务行为美、医学环境美以及它所维护、修复、塑造和强化了的富有形体美和生命活力美感的医学人体美。恩格斯指出,科学的发生发展一开始就是由生产决定的。无论医学还是美学,其发生和发展都离不开人类的生产和生活实践。作为这两者的结合,医学美学也是随着人类社会的进步逐渐形成和发展的。医学美学思想的发展源远流长,探寻其来龙去脉和科学内涵,对于认识美、维护美、创造美意义重大。
一、中国医学美学思想的发展历程
1.中医美学思想的发端(远古——春秋)
数百万年前,人类祖先经历了漫长的原始群体生活。随着物质生产活动的开展,出现了卫生保健和爱美倾向的萌芽。人类通过了解自身疾病的知识的积累和扩大利用自然物治疗,回归健康。通过实践的探索,产生了医学美的萌芽。
2.中医美学思想的初创(春秋——三国)
人们对疾病和卫生工作有了新的了解,建立了医事制度。一批医学家撰写了《黄帝内经》,形成为中医早期美学思想的基础。南阳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为我国辨证医学的发展奠定了医学审美的坚实基础。外科专家华佗,创造了“五禽之戏”的医疗体操,开创了我国保健体操之先例。
3.中医美学思想的丰富(晋——元)
西晋短期统一以后,经南北朝的分裂局面,至隋代又复归于统一,到了唐代呈现出经济文化的空前繁荣,为中国封建社会的极盛时期,中医美学思想随之出现向纵深发展的趋势。在医学理论、临证医学、药物学、方剂学等方面,都体现了医学美的要求和医学审美思想。
隋唐时期,随着生产的恢复和发展,科学文化的进步,医学获得了迅速发展,医学著作大量出版,临证医学、预防医学出现了新的成就,扩大了医学美学思想的范畴。
宋朝的全盛时期,由于医学教育的发展、教育方法向真实性方面不断改进。医学绘图在求真、求美方面要求更高。
宋、金、元时代的中医学美学思想很活跃。人们常以刘、李、张、朱四家为代表。刘河间在阐发了《素问 至真要大论》病机十九条时,大量地观察了人们在生活环境中不协调而出现的疾病作为火热证的辩证论治依据,充分发扬“亢害承制”的理论,在临床上具有一定的控制疾病转化的意义。李东垣强调要避免疾病的发生则应从增强胃肠机能着手,必须增加营养,加强人体对疾病的抵抗能力,著成《脾胃论》。张子和在治法上独树一帜,善用汗、吐、下三法,根据不同发病原因和疾病发生的不同部位进行辨证施治。朱丹溪以“阳常有余,阴常不足”立论,提倡“收心养心”调养神明。除四大家外,养生学家丘处机,营养学家忽思慧,骨科专家危亦林,外科学家齐德之,治痨专家葛可久等,都以各自特长著称于世,并丰富了中医美学思想。
4.中医美学思想的发展(明——清)
明、清中医美学思想表现了曲线发展或持续过程。许多医家在人与自然的协调中,追求整体美,内在与外在的统一,维护了人体阴阳的平衡。由于温病的流行,温病学派兴起。叶天士系统地提出了温病的卫气营血辨证,吴鞠通又提出三焦辨证,从而丰富和发展了中医在防治疾病中的辨证美。
二、西方医学美学思想的演进过程
公元前五世纪左右的古代希腊是欧洲医学史上值得骄傲的时期,百家争鸣的学术风气,使医学纳入了理性的轨道。医学美学思想以古希腊、罗马医学和美学为基础,随着自然科学的进步和人们的审美意识不断完善而逐渐形成和发展,经历了人体美与健康的和谐统一;基础医学的发展促进医学审美认识的提升;医疗实践丰富美的内涵;医德与医美相得益彰的演进过程。
三、医学美学思想的形成与发展阶段
1.朴素的自然哲学医学模式阶段。这一阶段由于科学文化还很不发达,人们对自然和人体健康的认识非常模糊,认为患病的原因就是邪气侵入,治病的手段也以驱邪为上,其理论是极其朴实的,施治方法源于某种简单的推理,命运确定着人的健康归宿。
2.生物医学模式阶段。随着现代工业的发展,医学家对于疾病有了借助认识的手段,也有了对抗病因的生产能力。这一阶段,医学家从细胞学水平上认识人体的健康与疾病,从消灭、控制生物学致病因素上驱除疾病,保护人体健康。抗菌素与磺胺类药物的发明与产生,在这一阶段被誉为第一次卫生革命。
3.生物心理社会医学模式阶段。这一阶段,医学服务的宗旨从生物学范畴向心理学、社会学方向扩宽,它不仅使人躯体上没有疾病,同时还重视消除心理社会致病因素,从生物心理和社会适应维度确定健康的质量。
4.增强健美素质,提高生命质量阶段。随着社会文明的发展,社会人群对健康的需要提出了更新的要求,这就是躯体无病损,心理上要健康,社会适应上使人有美感。人们的生命质量层次从初级生命质量观,经过中级生活质量观正向着高层次的满足生理、安全、爱与隶属、尊重和自我实现过渡。要实现人们生命质量的高要求,必须把医学人体美作为医学审美对象的核心,进行医学审美实施,评价医学实施质量,从生物、心理、社会圆满适应的基础上,满足人们的医学人体审美需求。
四、医学美学的科学内涵和研究对象
综上所述,对于医学美学及其研究对象大致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加以表述。
1.医学美学是一门以医学和美学原理为指导,运用医学手段和美学方式的结合来研究、维护、修复和塑造人体美,以增进人的生命活力美感为目的的边缘学科。它既具有医学人文学科的性质,又具有医学技术学科的性质。一方面,是由于它与传统美学的亲缘关系所决定;另一方面,则是由于它的医学应用技艺的广泛性特征所决定,人们可以运用医学美学知识于美容医学的各个方面,也可以把它广泛地应用于预防、康复及临床医学各科的医学实施中。医学美学将会把传统的“医学科学”升华为一门“医学艺术”。医学美学的研究对象是医学领域中一切美和审美及其规律,即医学美与医学审美及其规律。这是医学美学研究的基本对象。医学美主要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具有生命活力的人体美及其健康之美,即医学人体美。二是维护、修复和塑造医学人体美的一切医学现象,包括有助于增强医学人体美的医学技术实施、医学审美理论、医学审美行为、医学审美环境和医学审美关系等。因此,医学人体美是医学美学研究的核心。强调“具有生命活力的人体美”。
2.医学美学是一门研究和实施医学领域中的美与审美的一般规律和医学美的创造的科学。其宗旨在于调整和增进人与自然、人与人、人自身的高度和谐和统一,不断提高人体素质和生命活力美感。它具有人文医学和应用医学的双重性质。
3.医学美学是在研究人的健康美的基础上,对医学领域中的一切美和审美及其规律的研究。
五、医学美学思想发展展望
随着医学发展的进程,人们在医疗和医学科学研究的实践中,日益扩大了对医学美的认识,重视和突出了医学审美观点在医学中的应用。我国十几年来,陆续出现了医学文章论述医学美学问题,但多数文章还是在探讨各分支医学和临床各科医学论述中,涉及医学美和审美选择,审美处理等方面。为了把医学实践求美的经验提高到理论高度,推广应用,使医务人员、医学生在工作及学习中按照医学美的客观规律更好地解除病人的心身疾苦,满足人们追求健美的正当需求。全国第一次“医学美学”学术讨论会上对医学美学系列问题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和探讨,初步形成了医学美学的理论体系。
爱美是人的天性,社会文明程度的提高,使人类对自身健美提出了新的更高的要求,医学美和审美理论将得到更普遍的运用。医学美学研究和应用的发展前景将是灿烂的,将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从生物医学模式向生物—心理—社会医学模式的转化
著名的瑞士医史学家HSigerist指出:“医学的目的是社会的,医学的目的不仅是治疗疾病,使机体复元,医学的目的还要使人调整以适应周围环境,作为一个有用的社会成员,为了做到这一点,医学经常要应用科学的方法,但是最终目的乃是社会的……增进人的健康无疑是一项社会任务,要求政治家、劳资双方,教育工作者和医师等各方面协调努力。”自文艺复兴时期以来,由于机械唯物主义的思想方法渗透医学领域,对健康和疾病普遍存在着“生物医学观”,形成了基于生物科学的单一医疗模式。但是,人作为自然界本身及社会人员的综合体,人体的健康和疾病就不仅仅是生物体变化的一面,而且社会和心理等因素也不断交融影响,原来的医学模式已被生物心理社会医学模式所取代。医学美学的研究,正是适应全方位医学模式的转化。它要求研究人际关系的和谐、环境美、审美心理对健康的作用,还要求研究所有能增进人体健美的广阔领域。我们还应注意研究因长期保持着中国传统文化所铸就的中国传统医学的物质和模式:天地人综合整体的医学模式;以五行—脏象学说为主体的哲理性医学理论;实用理性精神的医疗体系;伦理主义的医学精神等等。
2.医学重心从治病向防病的转化
随着现代科学技术的进步,生物工程和新材料新技术的兴起,医学美学对于指导防治疾病,保障人体健美将产生巨大的作用。贝尔纳指出:“未来医学所关切的,当是健康而不是疾病。”人类不希望一旦疾病缠身而去求医,而是追求疾病的预防。因此,除了营养和适当运动维持健美的手段外,凡是有利于保障健美的因素都将是预防医学中的课题。向保障“健康”人的健康发展,是医学发展的前景。这些都将以医学审美观为引导,作出最好的抉择。
3.健康需要从防治疾病到追求形体美
当今医药已进入日用品领域。如保健食品、抗衰老药、药用化妆品、药物肥皂和药物牙膏等,这些物品有助于维护机体和容貌健美,适应了人们追求青春常驻,推迟衰老的需要。还必须看到,随着社会生产的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将并不满足只在一定程度上保护形体和容貌的健美措施,还追求能在原有基础上增添健美的途径。因此,对医学,美学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对能真正改善、纠正形体容貌的某些缺陷和不足的整形外科、整容外科、口腔科、运动医学等产生了新的需求。不远的将来,有助于人的形体美的医学技能将不断脱颖而出。
4.保健需要从单纯延长寿命到提高生命质量的转化
老年人比其他年龄组更易患病,特别是慢性病。因此,保健问题更为突出。近年来,老年医学正在蓬勃发展。增加老年人的生活福利设施和适合老年人娱乐的场所;在人际关系方面给老年人以尊敬和温暖;开展适合于老年人的体育活动;创设能使老年人舒畅心情的美好环境;使老年人健美、长寿,也将成为医学美学研究的课题。
参考文献:
[1]李泽厚.中国美学史.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
[2]甄志亚.中国医学史.上海:上海科技出版社,1984.
[3]杨安.人怎样才美.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
[4]丘祥兴.医学伦理学.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3.
文学思想论文范文第3篇
【论文摘要】所谓统计思想,就是在统计实际工作、统计学理论的应用研究中,必须遵循的基本理念和指导思想。统计思想主要包括均值思想、变异思想、估计思想、相关思想、拟合思想、检验思想等思想。文章通过对统计思想的阐释,提出关于统计思想认识的三点思考。
一、关于统计学
统计学是一门实质性的社会科学,既研究社会生活的客观规律,也研究统计方法。统计学是继承和发展基础统计的理论成果,坚持统计学的社会科学性质,使统计理论研究更接近统计工作实际,在国家和社会得到广泛发展。
二、统计学中的几种统计思想
2.1统计思想的形成
统计思想不是天然形成的,需要经历统计观念、统计意识、统计理念等阶段。统计思想是根据人类社会需求的变化而开展各种统计实践、统计理论研究与概括,才能逐步形成系统的统计思想。
2.2比较常用的几种统计思想
所谓统计思想,就是统计实际工作、统计学理论及应用研究中必须遵循的基本理念和指导思想。统计思想主要包括:均值思想、变异思想、估计思想、相关思想、拟合思想、检验思想。现分述如下:
2.2.1均值思想
均值是对所要研究对象的简明而重要的代表。均值概念几乎涉及所有统计学理论,是统计学的基本思想。均值思想也要求从总体上看问题,但要求观察其一般发展趋势,避免个别偶然现象的干扰,故也体现了总体观。
2.2.2变异思想
统计研究同类现象的总体特征,它的前提则是总体各单位的特征存在着差异。统计方法就是要认识事物数量方面的差异。统计学反映变异情况较基本的概念是方差,是表示“变异”的“一般水平”的概念。平均与变异都是对同类事物特征的抽象和宏观度量。
2.2.3估计思想
估计以样本推测总体,是对同类事物的由此及彼式的认识方法。使用估计方法有一个预设:样本与总体具有相同的性质。样本才能代表总体。但样本的代表性受偶然因素影响,在估计理论对置信程度的测量就是保持逻辑严谨的必要步骤。
2.2.4相关思想
事物是普遍联系的,在变化中,经常出现一些事物相随共变或相随共现的情况,总体又是由许多个别事务所组成,这些个别事物是相互关联的,而我们所研究的事物总体又是在同质性的基础上形成。因而,总体中的个体之间、这一总体与另一总体之间总是相互关联的。
2.2.5拟合思想
拟合是对不同类型事物之间关系之表象的抽象。任何一个单一的关系必须依赖其他关系而存在,所有实际事物的关系都表现得非常复杂,这种方法就是对规律或趋势的拟合。拟合的成果是模型,反映一般趋势。趋势表达的是“事物和关系的变化过程在数量上所体现的模式和基于此而预示的可能性”。
2.2.6检验思想
统计方法总是归纳性的,其结论永远带有一定的或然性,基于局部特征和规律所推广出来的判断不可能完全可信,检验过程就是利用样本的实际资料来检验事先对总体某些数量特征的假设是否可信。
2.3统计思想的特点
作为一门应用统计学,它从数理统计学派汲取新的营养,并且越来越广泛的应用数学方法,联系也越来越密切,但在统计思想的体现上与通用学派相比,还有着自己的特别之处。其基本特点能从以下四个方面体现出:(1)统计思想强调方法性与应用性的统一;(2)统计思想强调科学性与艺术性的统一;(3)统计思想强调客观性与主观性的统一;(4)统计思想强调定性分析与定量分析的统一。
三、对统计思想的一些思考
3.1要更正当前存在的一些不正确的思想认识
英国著名生物学家、统计学家高尔顿曾经说过:“统计学具有处理复杂问题的非凡能力,当科学的探索者在前进的过程中荆棘载途时,唯有统计学可以帮助他们打开一条通道”。但事实并非这么简单,因为我们所面临的现实问题可能要比想象的复杂得多。此外,有些人认为方法越复杂越科学,在实际的分析研究中,喜欢简单问题复杂化,似乎这样才能显示其科学含量。其实,真正的科学是使复杂的问题简单化而不是追求复杂化。与此相关联的是,有些人认为只有推断统计才是科学,描述统计不是科学,并延伸扩大到只有数理统计是科学、社会经济统计不是科学这样的认识。这种认识是极其错误的,至少是对社会经济统计的无知。比利时数学家凯特勒不仅研究概率论,并且注重于把统计学应用于人类事物,试图把统计学创建成改良社会的一种工具。经济学和人口统计学中的某些近代概念,如GNP、人口增长率等等,均是凯特勒及其弟子们的遗产。
3.2要不断拓展统计思维方式
统计学是以归纳推理或归纳思维为主要的逻辑方式的。众所周知,逻辑推理方式主要有两种:归纳推理和演绎推理。归纳推理是基于观测到的数据信息(尤其是不完全甚至劣质的信息)去产生新的知识或去验证一个假设,即以所掌握的数据信息为依据,归纳得出具有一般特征的结论。归纳推理是要在数据信息的基础上透过偶然性去发现必然性。演绎推理是对统计认识能力的深化,尤其是在根据必然性去研究和认识偶然性方面,具有很大的作用。
3.3深化对数据分析的认识
任何统计研究都离不开数据分析。因为这是得到统计研究结论的必要环节。虽然统计分析的形式随时代的推移而变化着,但是“从数据中提取一切信息”或者“归纳和揭示”作为统计分析的目的却一直没有改变。对统计数据分析的原因有以下三个方面:一是基于同样的数据会得出不同、甚至相反的分析结论;二是我们所面对的分析数据有时是缺损的或存在不真实性;三是我们所面对的分析数据有时则又是海量的,让人无从下手。虽然统计数据分析已经经历了描述性数据分析(DDA)、推断性数据分析(IDA)和探索性数据分析(EDA)等阶段,分析的方法技术已经有了质的飞跃,但与人类不断提高的要求相比,存在的问题似乎也越来越多。所以,我们必须深化对数据分析的认识,围绕“准确解答特定问题并且从数据中获取一切有效信息”这一目的,不断拓展研究思路,继续开展数据分析方法技术的研究。
参考文献:
[1]陈福贵.统计思想雏议[J]北京统计,2004,(05).
[2]庞有贵.统计工作及统计思想[J]科技情报开发与经济,2004,(03).
文学思想论文范文第4篇
一般说来,实学是明中叶以降三百余年的重要社会思潮。实际上,实学自宋即伴随新儒学(即宋学)而共生演化。理学、心学中蕴涵反空疏虚学而主张“躬行践履”的实学特色,而浙东学派讲求实利功效力倡“经世致用”之实学,开明清事功实学之先河,成为东南区域史研究中不容忽视的重要内容。
所谓“宋学”即宋代学术,包括文、史、哲、经各学。其结构特征主要是学派林立各有传承,又相互汲取相互交锋,兼容并蓄相斥趋同;其学术特征主要是对儒家经典及其传注的质疑,通过较为开放自主的方式重新解经,以阐发学术见解思想主张,探索义理性命宇宙生成。表现出经世济用、规范伦理或重思辨、明义理的思想倾向,学理思路又多吸收释、道二教,因而在方法、观念、学风上有别于传统儒学。宋代丰富多彩的思想学说和格调迥异趋同的观点主张,汇集而成精神文化发展的五彩长河,蕴积而为中国传统社会文化发展的又一高峰。
继先秦诸子、两汉经学、魏晋玄学、隋唐佛学之后,宋学蓬起,自“宋初三先生”、李觏、范仲淹、欧阳修、周敦颐、邵雍、张载、王安石、司马光、苏轼、程颐、程颢到张轼、朱熹、陆九渊、吕祖谦、陈亮、叶适等思想家,人才济济,学派林立,各臻其妙,其中对后世影响最大的是兴起于北宋集成于南宋的理学。自周敦颐、张载、二程,发展到南宋的朱熹、陆九渊,建构了理学发展的流脉体系,至元明而流变赓续,入清渐趋衰微。理学融汇儒、释、道三教,结合自然科学的发展,使儒学思辨化、哲理化,并发展了儒家学说的道德伦理,成为中国帝政时代后期社会秩序意识形态的核心,和士林学术思想与思维定式的规范。
实学与理学共生而又对立于理学。明代实学家崔铣说:“宋之四子造诣精矣,皆实学矣。”(《洹词》卷10)“宋之四子”即周敦颐、程颐、张载、邵雍。清代实学家章学诚也称赞朱子学是“性命、事功、学问、文章合而为一”,认为其后学“皆承朱子而务为实学”。(《文史通义》卷3《朱陆》)但“实学”一词在宋以前就有,如东汉王充《论衡 非韩篇》说:“以儒名而俗行,以实学而伪说,贪官尊荣,故不足贵。”《全齐文》卷26《释玄光》有“圣贤功绩,何莫由斯。实学者之渊海,生民之日月”(收入严可均校辑:《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第3册)。唐代道宣撰《续高僧传》卷13《释道岳》“毗昙成实学知非好,摄大乘论诚乃清微。”《旧唐书》卷119《杨绾传》引其论贡举之弊的奏疏中有“人伦一变,既归实学,当识大猷”。至宋,伴随着理学的兴起“实学”的概念被更多地运用,如《河南程氏遗书》卷一记载程颐说:“治经,实学也。……如国家有九经及历代圣人之迹,莫非实学也。”他强调“穷经将以致用也。”(同上,卷4)朱熹《中庸章句》的《题解》开篇讲程子释《中庸》“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密’,其味无穷,皆实学也。”他批评“近世学者不知圣门实学之根本次第,而溺于老、佛之说,无致知之功,无力行之实”(《朱文公文集》卷46)。他认为“今学问流而为禅,上蔡(指谢良佐)为之首,今人自无实学”(《朱子语类》卷5)“一味说入虚谈最为惑人,然亦但能谩得无学底人,若是有实学人,如何被他谩才说悟,便不是学问。”(《朱子语类》卷121)“大抵今日之弊,务讲学者多阙于践履,……殊不知因践履之实,以致讲学之功,使所知益明,则所守日用。”(《朱文公文集》卷46)他指出:“只是无志,以举业为妨实学”,提出“学之之博,未若知之之要;知之之要,未若行之之实。”(《朱子语类》卷13)可见朱子是十分强调实学的。其他宋学者也大多倡实学,如张拭说:“圣门实学,贵于践履”。(《南轩全集 论语解》卷四)心学提倡“躬行实践”(《陆九渊集》卷6),陆九渊讲自己“平生学问惟有一实,一实则万虚皆碎。”(《陆九渊集》卷36)其文集中有包恢在《三陆先生祠堂记》中提到“孟子之实学”(同上,卷36)“唐虞三代之实学”(同上,卷35)等说法。宋代官方文书也用实学,如建炎元年科举诏令中有“俾谨择于考官,用精搜于实学”;庆元四年有言者叹云“天下士子,谁务实学哉!”(《文献通考》卷32《选举五》)“学校必选实有道德之人,使为学官,以来实学之士。”(《文献通考》卷42《学校三》)
应当说,儒家传统中是有经世内涵的,而无论程、朱还是陆、王,都未完全抛弃此传统,理学思想体系中也蕴涵着某些实学的因素,“所以明清时期的实学家在批评、否定理学的空谈心性的同时,对其中的某些实学思想也多加肯定和继承。”(1)但理学是在反对佛老的“虚无寂灭之教”与汉学“辞章记诵之学”中发展实学的,将追求人间真实的圣贤之学,和在现实生活中实践道德之学,称为实学,即日本学者所称的“追求人间真实之实学”与“道德实践之实学”,而称明末清初的实学为“经世致用之实学”。著名实学研究者源了圆先生提出:“实学乃如具有多种侧面之巨像”,有实践、实用、实证、求实等等之学,观其与社会之关系有“经世济民、经世致用”、“利用厚生”等等之学。“当人们不满意现存之思潮及价值观,社会价值体系发生动摇时,则有些人将支持当时价值观之学问贬为‘虚学’或‘伪学’,而将自己的学问称为‘实学’,以强调其正当性。”(2)说到底,实学就是指实实在在的学问。
应当看到,宋明以来,理学以“新儒学”之风貌立世,今人视理学为空谈“性命义理”之虚学,而当时的理学家则恰恰认为自己的学问是反对章句训诂之空疏虚学而主张躬行践履的实学。但这个“实”并非明清以后“实学”之“实”,而与后一意义的实学相近的事功之学也在这一时期大成气候,事功之学不仅与理学并存,而且本身就是“新儒学”的组成部分。美国学者提出“道德伦理”与“事功伦理”之分,有“功利主义事功伦理学”和“个人德性与动机伦理学”之说,认为功利主义代表了传统儒家入世思想和政治主义取向的复兴。(3)我认为心性修炼与社会实践都是理学的命题,理学与事功学派都师承儒家修、齐、治、平理念,涵蕴修养道德和经世致用的思想。但事功学派以实现社会功利实效为经世致用,理学家则以追求真实学问、修养德性并付诸实践为实用;事功之学以改造外部社会并取得实利功效为宗旨,理学家则以内在的学问追求、德性涵养为本功利为末;虽都讲“务实”,经世致用与躬行践履是不同的。这种不同寓有十分深远的意义──儒学至宋而学派分化并立(这也是自宋始可建瞻博之“学案”的缘由),经世传统向着潜沉践履和经世致用两个主要方向发展,尤其是后者对此后中国社会及思想文化的影响很大,而这种影响对整个社会形态的演进起到重要作用。到“天崩地析”时的明清实学,“主要分为实体实学、经世实学、质测实学、考据实学和启蒙实学。其中经世实学是主流,其余则是支流,共同构成了一股强大的社会思潮。”(4)经世致用之学(或称事功之学、经济之学等)是中国走向近代化的重要文化要素(5)。经世致用的实学思潮遍及社会各领域,谋求富强的需要与社会变革的要求,促进了经济发展和社会变迁。二、浙东事功之学的地域经济文化特征
区域史研究不能单纯依据行政区划,而应着力于地域的文化、社会、历史等特点,及其发展的内在逻辑性与一致性,从其系统性(时间)、联系性(空间)、特殊性(比较)、影响性(发展)等着眼;需要以科研分工细密、基本材料具备等为前提(基本材料多以行政区划为单位是区域史研究的困难)。应当看到地域差异在历史发展的各个方面的客观影响,但不能完全以“地理环境决定论”来认识问题,尤其思想史,许多风格迥异的思想可能同出一地,同一地区的思想家乃至同一家庭的兄弟可能政治经济学术观点截然不同,这也是研究地域史中应当注意的。我以为政治性制度建构与秩序性意识形态与地域的关系较为间接;而语言、习俗、民风等等则与地域有直接关系。
就区域文化类型来看,中国南北文化自古即有差异,不同的自然和人文环境,孕育了不同的风俗民情、士人心态、文化特征。传说帝舜弹五弦之琴以歌《南风》,即是相对于“北风”而言的。自太史公记地域文化差异以来,历代文人学士不乏高论。(6)南方士人聪慧、精细;北方士人憨直、阔博;南方文化明丽、纤巧、缜密、委婉、飘逸,内省、求精、温怨、柔曼、灵秀等等;北方文化豪迈、奔放、雄浑、质朴、拙括、外向、刚直、慷慨、俊肃等等,可以在习俗、性情、学风、观念、思维等若干方面,找到南北相对的许多语辞来形容或概括文化的差异,但也存在许多共性,共同构成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
到宋代特别是南宋,南方尤其东南地区的思想文化发展,逐步取代有着厚重的历史传承的中原文化,而渐趋居于中国区域文化类型的高峰,具有改变区域文化结构中主导性文化类型的意义。据《余干县学记》载:“古者,江南不能与中土等,宋受天命,然后七闽、二浙与江之西、东,冠带《诗》、《书》,翕然大肆,人才之盛,遂甲于天下。”(《容斋随笔 四笔》卷5《饶州风俗》)全祖望说:“吾乡自宋元以来,号为邹鲁。”(《鲒琦亭集 外篇》卷16《槎湖书院记》)许多学者对中国南北文化及人才分布发展进行了研究,大抵认为:南宋前重心在黄河流域,此后趋于长江流域。(7)无论从物质文化的发达、制度文化的变迁,还是精神文化的领先来看,宋代的文化类型转化,奠定了自此以后中国社会文化结构的基本格局。不少宋人具体论述了区域文化的差异及其演变,如欧阳修《论逐路取人札子》(《欧阳修全集 奏议集》卷17)分析“东南进士得多”的原因是“四方风俗异宜”,“东南之俗好文,故进士多而经学少。西北之人尚质,故进士少而经学多。”苏轼也说以文辞取士,“多是吴、楚、闽、蜀之人。一、宋学的“实学”倾向与“践履”同“事功”之分
一般说来,实学是明中叶以降三百余年的重要社会思潮。实际上,实学自宋即伴随新儒学(即宋学)而共生演化。理学、心学中蕴涵反空疏虚学而主张“躬行践履”的实学特色,而浙东学派讲求实利功效力倡“经世致用”之实学,开明清事功实学之先河,成为东南区域史研究中不容忽视的重要内容。
所谓“宋学”即宋代学术,包括文、史、哲、经各学。其结构特征主要是学派林立各有传承,又相互汲取相互交锋,兼容并蓄相斥趋同;其学术特征主要是对儒家经典及其传注的质疑,通过较为开放自主的方式重新解经,以阐发学术见解思想主张,探索义理性命宇宙生成。表现出经世济用、规范伦理或重思辨、明义理的思想倾向,学理思路又多吸收释、道二教,因而在方法、观念、学风上有别于传统儒学。宋代丰富多彩的思想学说和格调迥异趋同的观点主张,汇集而成精神文化发展的五彩长河,蕴积而为中国传统社会文化发展的又一高峰。
继先秦诸子、两汉经学、魏晋玄学、隋唐佛学之后,宋学蓬起,自“宋初三先生”、李觏、范仲淹、欧阳修、周敦颐、邵雍、张载、王安石、司马光、苏轼、程颐、程颢到张轼、朱熹、陆九渊、吕祖谦、陈亮、叶适等思想家,人才济济,学派林立,各臻其妙,其中对后世影响最大的是兴起于北宋集成于南宋的理学。自周敦颐、张载、二程,发展到南宋的朱熹、陆九渊,建构了理学发展的流脉体系,至元明而流变赓续,入清渐趋衰微。理学融汇儒、释、道三教,结合自然科学的发展,使儒学思辨化、哲理化,并发展了儒家学说的道德伦理,成为中国帝政时代后期社会秩序意识形态的核心,和士林学术思想与思维定式的规范。
实学与理学共生而又对立于理学。明代实学家崔铣说:“宋之四子造诣精矣,皆实学矣。”(《洹词》卷10)“宋之四子”即周敦颐、程颐、张载、邵雍。清代实学家章学诚也称赞朱子学是“性命、事功、学问、文章合而为一”,认为其后学“皆承朱子而务为实学”。(《文史通义》卷3《朱陆》)但“实学”一词在宋以前就有,如东汉王充《论衡 非韩篇》说:“以儒名而俗行,以实学而伪说,贪官尊荣,故不足贵。”《全齐文》卷26《释玄光》有“圣贤功绩,何莫由斯。实学者之渊海,生民之日月”(收入严可均校辑:《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第3册)。唐代道宣撰《续高僧传》卷13《释道岳》“毗昙成实学知非好,摄大乘论诚乃清微。”《旧唐书》卷119《杨绾传》引其论贡举之弊的奏疏中有“人伦一变,既归实学,当识大猷”。至宋,伴随着理学的兴起“实学”的概念被更多地运用,如《河南程氏遗书》卷一记载程颐说:“治经,实学也。……如国家有九经及历代圣人之迹,莫非实学也。”他强调“穷经将以致用也。”(同上,卷4)朱熹《中庸章句》的《题解》开篇讲程子释《中庸》“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密’,其味无穷,皆实学也。”他批评“近世学者不知圣门实学之根本次第,而溺于老、佛之说,无致知之功,无力行之实”(《朱文公文集》卷46)。他认为“今学问流而为禅,上蔡(指谢良佐)为之首,今人自无实学”(《朱子语类》卷5)“一味说入虚谈最为惑人,然亦但能谩得无学底人,若是有实学人,如何被他谩才说悟,便不是学问。”(《朱子语类》卷121)“大抵今日之弊,务讲学者多阙于践履,……殊不知因践履之实,以致讲学之功,使所知益明,则所守日用。”(《朱文公文集》卷46)他指出:“只是无志,以举业为妨实学”,提出“学之之博,未若知之之要;知之之要,未若行之之实。”(《朱子语类》卷13)可见朱子是十分强调实学的。其他宋学者也大多倡实学,如张拭说:“圣门实学,贵于践履”。(《南轩全集 论语解》卷四)心学提倡“躬行实践”(《陆九渊集》卷6),陆九渊讲自己“平生学问惟有一实,一实则万虚皆碎。”(《陆九渊集》卷36)其文集中有包恢在《三陆先生祠堂记》中提到“孟子之实学”(同上,卷36)“唐虞三代之实学”(同上,卷35)等说法。宋代官方文书也用实学,如建炎元年科举诏令中有“俾谨择于考官,用精搜于实学”;庆元四年有言者叹云“天下士子,谁务实学哉!”(《文献通考》卷32《选举五》)“学校必选实有道德之人,使为学官,以来实学之士。”(《文献通考》卷42《学校三》)
应当说,儒家传统中是有经世内涵的,而无论程、朱还是陆、王,都未完全抛弃此传统,理学思想体系中也蕴涵着某些实学的因素,“所以明清时期的实学家在批评、否定理学的空谈心性的同时,对其中的某些实学思想也多加肯定和继承。”(1)但理学是在反对佛老的“虚无寂灭之教”与汉学“辞章记诵之学”中发展实学的,将追求人间真实的圣贤之学,和在现实生活中实践道德之学,称为实学,即日本学者所称的“追求人间真实之实学”与“道德实践之实学”,而称明末清初的实学为“经世致用之实学”。著名实学研究者源了圆先生提出:“实学乃如具有多种侧面之巨像”,有实践、实用、实证、求实等等之学,观其与社会之关系有“经世济民、经世致用”、“利用厚生”等等之学。“当人们不满意现存之思潮及价值观,社会价值体系发生动摇时,则有些人将支持当时价值观之学问贬为‘虚学’或‘伪学’,而将自己的学问称为‘实学’,以强调其正当性。”(2)说到底,实学就是指实实在在的学问。
应当看到,宋明以来,理学以“新儒学”之风貌立世,今人视理学为空谈“性命义理”之虚学,而当时的理学家则恰恰认为自己的学问是反对章句训诂之空疏虚学而主张躬行践履的实学。但这个“实”并非明清以后“实学”之“实”,而与后一意义的实学相近的事功之学也在这一时期大成气候,事功之学不仅与理学并存,而且本身就是“新儒学”的组成部分。美国学者提出“道德伦理”与“事功伦理”之分,有“功利主义事功伦理学”和“个人德性与动机伦理学”之说,认为功利主义代表了传统儒家入世思想和政治主义取向的复兴。(3)我认为心性修炼与社会实践都是理学的命题,理学与事功学派都师承儒家修、齐、治、平理念,涵蕴修养道德和经世致用的思想。但事功学派以实现社会功利实效为经世致用,理学家则以追求真实学问、修养德性并付诸实践为实用;事功之学以改造外部社会并取得实利功效为宗旨,理学家则以内在的学问追求、德性涵养为本功利为末;虽都讲“务实”,经世致用与躬行践履是不同的。这种不同寓有十分深远的意义──儒学至宋而学派分化并立(这也是自宋始可建瞻博之“学案”的缘由),经世传统向着潜沉践履和经世致用两个主要方向发展,尤其是后者对此后中国社会及思想文化的影响很大,而这种影响对整个社会形态的演进起到重要作用。到“天崩地析”时的明清实学,“主要分为实体实学、经世实学、质测实学、考据实学和启蒙实学。其中经世实学是主流,其余则是支流,共同构成了一股强大的社会思潮。”(4)经世致用之学(或称事功之学、经济之学等)是中国走向近代化的重要文化要素(5)。经世致用的实学思潮遍及社会各领域,谋求富强的需要与社会变革的要求,促进了经济发展和社会变迁。二、浙东事功之学的地域经济文化特征
区域史研究不能单纯依据行政区划,而应着力于地域的文化、社会、历史等特点,及其发展的内在逻辑性与一致性,从其系统性(时间)、联系性(空间)、特殊性(比较)、影响性(发展)等着眼;需要以科研分工细密、基本材料具备等为前提(基本材料多以行政区划为单位是区域史研究的困难)。应当看到地域差异在历史发展的各个方面的客观影响,但不能完全以“地理环境决定论”来认识问题,尤其思想史,许多风格迥异的思想可能同出一地,同一地区的思想家乃至同一家庭的兄弟可能政治经济学术观点截然不同,这也是研究地域史中应当注意的。我以为政治性制度建构与秩序性意识形态与地域的关系较为间接;而语言、习俗、民风等等则与地域有直接关系。
就区域文化类型来看,中国南北文化自古即有差异,不同的自然和人文环境,孕育了不同的风俗民情、士人心态、文化特征。传说帝舜弹五弦之琴以歌《南风》,即是相对于“北风”而言的。自太史公记地域文化差异以来,历代文人学士不乏高论。(6)南方士人聪慧、精细;北方士人憨直、阔博;南方文化明丽、纤巧、缜密、委婉、飘逸,内省、求精、温怨、柔曼、灵秀等等;北方文化豪迈、奔放、雄浑、质朴、拙括、外向、刚直、慷慨、俊肃等等,可以在习俗、性情、学风、观念、思维等若干方面,找到南北相对的许多语辞来形容或概括文化的差异,但也存在许多共性,共同构成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
到宋代特别是南宋,南方尤其东南地区的思想文化发展,逐步取代有着厚重的历史传承的中原文化,而渐趋居于中国区域文化类型的高峰,具有改变区域文化结构中主导性文化类型的意义。据《余干县学记》载:“古者,江南不能与中土等,宋受天命,然后七闽、二浙与江之西、东,冠带《诗》、《书》,翕然大肆,人才之盛,遂甲于天下。”(《容斋随笔 四笔》卷5《饶州风俗》)全祖望说:“吾乡自宋元以来,号为邹鲁。”(《鲒琦亭集 外篇》卷16《槎湖书院记》)许多学者对中国南北文化及人才分布发展进行了研究,大抵认为:南宋前重心在黄河流域,此后趋于长江流域。(7)无论从物质文化的发达、制度文化的变迁,还是精神文化的领先来看,宋代的文化类型转化,奠定了自此以后中国社会文化结构的基本格局。不少宋人具体论述了区域文化的差异及其演变,如欧阳修《论逐路取人札子》(《欧阳修全集 奏议集》卷17)分析“东南进士得多”的原因是“四方风俗异宜”,“东南之俗好文,故进士多而经学少。西北之人尚质,故进士少而经学多。”苏轼也说以文辞取士,“多是吴、楚、闽、蜀之人。”(《坡全集 奏议集》卷2)北人勇悍则武将多由是出。朝廷用人方略对区域性文化的影响颇为明显,这也是区域文化发展使然。陆游在《论选用西北士大夫札子》中指出:“天圣以前,选用人材多取北人”,仁宗以后“公听并观,兼收博采,无南北之异”,此后南人取士更多,有“重南轻北”之说(《渭南文集》卷3)。宋初重臣几尽北人,而至神宗朝南人为相居于主导,司马光曾说:“闽人狡险,楚人轻易。今二相皆闽人,二参政皆楚人,必将援引乡党之士充塞朝廷,风俗何以更得淳厚?”(《三朝名臣言行录》卷7)到南宋,吴潜说:“公卿将相,大抵多江、浙、闽、蜀之人。”(《许国公奏议》卷1)就学风而言,陈造说:“昔人论南北学异,古今几不可易。……南北巧拙甚霄壤也。”(《江湖长翁集》卷23)朱熹批评“江西士风,好为奇论,耻与人同,每立异以求胜。”(《朱子语类》卷124)晁说之作《南北之学》提出南北学风不同古人,屡屡讲到大抵自魏晋以来如此“师先儒者,北方之学也;主新说者,南方之学也。”(《景迂生集》卷13)宋代南方文化在学术、思想、文学、艺术等领域中均有大的发展,代表着有生命力的发展趋向。经济发达提供了文化兴盛的物质条件,科举入仕为南方士人实现政治抱负、改变旧俗与文化革新开辟了道路,促进了区域经济文化结构的转换和制度变迁,奠定了此后社会发展的格局。
宋代东南六路经济发达,不仅有杭州、苏州、扬州等大城市,而且诸多市镇、集市发展,加上水陆交通与海外贸易之便,形成多层次、多类型的城乡区域市场网络。(8)“京师漕粟多出东南,江浙居于大半。”(卫泾:《后乐集》卷13《论围田札子》)《宋史 食货志》记“东南之利,舶商居其一。”东南沿海宋钱大量外流,日本、高丽及南洋各国都有;两浙市舶司先后管辖杭州、明州、温州、秀州华亭县、青龙镇五处市舶务,说明这里海贸兴盛。不过,也应注意如程民生提出的“东南经济只能与北方经济平分秋色,而不能独占鳌头。经济重心在南移的历史过程中……。”(9)
两浙是宋代先进地区,商贸繁荣、经济发达,人文荟萃;“两浙之富,国之所恃”(《坡全集 奏议集》卷9)。两浙路上供在中央财政中十分重要,以宣和元年(1119年)为例,达4,435,788余贯匹两,居全国第一位。(见《文献通考》卷23《国用一》)两浙也是丝织业发达区,杭、婺、越、湖、抚等州是生产基地,产品质地“密而轻,如蝉翼”,生产规模“千室夜鸣机”,出现“机户”、富工、富贾等,带来经济观念较大的变化,尤其在职业观、消费观、义利观等基本方面。这里“俗奢靡而无积聚,厚于滋味。”(《宋史 地理志四》)欧阳修《送慧勤归余杭》说“越俗僭宫室,顷赀事雕墙。佛屋尤其侈,眈眈拟侯王……饭以玉粒粳,调之甘露浆。”(《欧阳修全集 居士集》卷2)陶谷的《清异录》卷一记载当时天下“九福”其中有“吴越口福”之说。这里的人对商业不鄙视,“渤海之民罕传圣人之学,习俗浮泊,趋利而逐末,故虽有良子弟,或沦于工商释老之业,曾不知师儒之道尊而仁义之术胜也?”(陈襄:《古灵先生文集》卷19《杭州劝学文》)苏舜钦说:“越俗浮薄,节行不坚”(《苏舜钦集》卷13《杜谊孝子传》)。《梦粱录》记杭都盛景,多处讲到这里风俗奢侈,骄奢淫逸,“至于贫者,亦解质借兑,带妻挟子,竟日嬉游,不醉不归。此邦风俗,从古而然,至今亦不改也。”(卷1《八日祠山圣诞》)
区分两浙的东、西是区域史研究中似应注意的。浙东包括温、处、婺、衢、明、台、越七州;浙西包括杭、苏、湖、秀、常、严六州及江阴军、镇江府八地。浙东多山地,浙西多泽国。王柏说:“东浙之贫,不可与西浙并称也。”(《鲁斋集》卷7《赈济利害书》)浙东山地贫瘠,负山近海不宜耕种,如越州“地无三尺土”(庄绰:《鸡肋编》卷上);台州“负山濒海,沃土少而瘠地多。民生其间,转侧以谋衣食。”(《嘉定赤城志》卷13)温州平阳县“浙东之穷处也,邑于山谷间”(许景衡:《横塘集》卷18)。浙东粮食不能自给“全借浙右客艘之米济焉。”(周去非:《岭外代答》卷4)温州“其货纤靡,其人多贾”(程俱:《北山集》卷22《席益差知温州制》)。“永嘉不宜蚕,民岁输绢,以贸易旁郡为苦。”(陈傅良:《止斋文集》卷51)到明万历时修《温州府志》还讲温州“土薄难艺”、“民以力胜”、“能握微资以自营殖。”乾隆《温州府志》说这里的人多兼营副业或外出经商打工。平阳一带“文风逊浙西远甚。士子得一青衿便为止境,养习商贾事”,“诵读者率皆志气卑小,甫游痒辄束书高阁,营什一之利”(民国《平阳县志 风土志》)。这里风俗却好奢,杨简作《劝农文》说这里“其一风俗好奢,故虽耕而终贫;其二风俗好争,以好争故虽耕而终于贫……皆以奢侈为美为荣,父子兄弟意向,州闾邻里意向,无不趋于奢,无不羞于俭。”(《慈湖遗书》卷5)《宋史 地理志》说这里的人“善进取,急图利,而奇技之巧出焉。”总之,这里与中原内陆农耕区域的安土重迁、贵本贱末、黜奢崇俭、重义轻利等等不同。
就当地经济结构来看,这里酿酒、产盐、造纸、采矿、漆器、制瓷、造船等是重要行业。韩彦直《桔录》记载“桔出温郡最多种”,“岁当重阳,(桔)色未黄,有采之者,名曰‘摘青’,舟载江浙间”。当时有“永嘉之桔,为天下冠”(张世南:《游宦纪闻》卷5)的说法。另外,“二浙产盐尤盛他路,自温州界东南止闽、广,盐升五钱,比浙贱数倍。”(方勺:《泊宅编》卷3)据研究,南宋盐利占国家财政的百分之48.4至54.2。(10)时人说:“今日财赋之源,煮海之利实居其半。”(《宋会要辑稿 食货》27之33)造纸业也很发达,两浙嵊县的剡纸,余杭的由拳纸都很有名,而“温州作蠲纸,洁白紧滑,大略类高丽纸。东南出纸处最多,此当为第一焉。自余皆出其下,然所作至少。”(《说郛》卷20),两浙纸大量外销,“两浙笺纸三暖船”入汴河上京(彭乘:《墨客挥犀》卷5)。温州的漆器长期占据东京市场,《东京梦华录》卷二记汴京宣德楼前专有“温州漆器什物铺”;温州雨伞也是古今有名之物。温州还是造船基地之一,《宋会要辑稿 食货》四六之一记载两浙路造船最多,宋哲宗时令温、明二州每年造船六百艘。这里还是商贸口岸,绍兴二年(1132年)及元代先后置市舶司于温州,当时,广、泉、明三州为主要海贸港口。
“东南财赋地,江浙人文薮”(11)。叶适《汉阳军新修学记》讲“今吴、越、闽、蜀,家能著书,人知挟册”(《水心文集》卷9)。“夫吴、越之地,自钱氏时独不被兵,又以四十年都邑之盛,四方流徙,尽集于千里之内,而衣冠贵人不知其几族!”(《水心别集》卷2《民事中》)永嘉学派所在的温州地区“素号多士,学有渊源。近岁名流胜士,继踵而出。”(《宋本方舆胜览》卷9)时有“温州多士东南最”(真德秀语)之说。据统计《宋元学案》所载两浙学者中浙东七州共534人,浙西八地共146人;南宋两浙状元共23人(状元总数49人)福建13人居次,两宋状元合计也是两浙30人居首位。《宋史》正传与《循吏传》统计两宋南方为官者以两浙最多(250人),超出第二位的福建(124人)一倍多。最高层次的人才是宰相,两浙先后有29人任相,比第二位的福建18人远多。(12)
浙东地区以吕祖谦为代表的金华学派、以陈亮为代表的永康学派、以叶适为代表的永嘉学派,共同特点是注重务实,讲求事功,强调经世致用,被统称为“浙东事功学派”。其形成与发展具有浙东的经济条件和文化学术传统,也与当地特殊的地域环境和人文氛围分不开。有关此学派的研究取得了可观的成果,(13)但对于其经济思想的研究还很不够,尤其将经济思想的系统考察置于中国思想发展史中、并与实学研究及后世近代化的结合研究大抵阙如。“古典的功利主义把行为的或规则的正当性规定为最大限度地提高总功利;平均的功利主义把正当性规定为最大限度地提高人均功利。”(14)所谓功利,经济活动是为基础。作为事功学派,其经济思想是十分重要的核心甚至标识;而金华、永康两派在经济思想方面或有独到处但不突出,尽管陈亮与朱熹进行了亘日持久的“王霸义利之辩”,但其经济思想却不够系统,不足以反映浙东实学经济思想的最高成就。相比之下,叶适的经济思想则较为丰富而系统,且具有其特色和思辩性,成为研究的重点。三、浙东实学经济思想的学术氛围与思想特色
浙东地区是历代实学之渊薮,经济思想是“经世致用”之实学的核心。宋代浙东实学经济思想既是其地域经济文化的产物,也与当时的时代背景和学术思想氛围分不开。
宋代文官政治的一个重要文化特色,是士大夫的忧患意识和反传统精神。内忧外患的时局与“优待文士”的政策,促使有宋一代人才辈出,鼓励了士人“以天下为己任”、“精忠报国”、“士可杀,不可辱”等气节仕风;激励着反对墨守成规、主张变革时政的时代潮流。“方庆历、嘉,世之名士常患法之不变也。”(陈亮:《龙川先生文集》卷11)连被认为是守旧派人物代表的司马光,也一再条陈“因循旧贯,更成大弊”、“欲振举纪纲,一新治道,必当革去久弊”(《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38、卷37)。熙(宁)(元)丰变法,则是震惊朝野中外的大变革。(15)宋人的“变风俗、立法度”以为“万世法”的意识,也是历朝历代无法比拟的。但与此同时宋代官场中,因循苟且、昏愦守旧甚至屈膝投降的风气主张,成为志士仁人高风亮节的鲜明对比。
反传统精神的再一个表现,是士林中较为普遍的“疑古惑经”的怀疑精神。传统的儒学体系,受到唐中叶以后社会变迁的震荡与道家佛学的冲击,儒家经典的神圣与先贤解经的权威,都发生着深刻的动摇。欧阳修疑《易 系辞》非孔子所作,刘敞著《七经小传》“异诸儒之说”,苏轼兄弟谓《周礼》不可信,司马光写《疑孟》菲薄孟子学说,王安石作《三经新义》以己意解经为变法张目,二程改《礼记 大学》,朱熹怀疑《诗序》的真实性,如此等等。(16)今人有统计宋代知名士人一百三十人先后对十三部经书分别疑改的记录,(17)这也成为“新儒学”的重要特征。钱穆先生在《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 引论》中说:“故言宋学精神,厥有两端,一曰革新政令,二曰创通经义。”
反传统精神在经济思想中的反映更是鲜明。如“重本抑末”的传统经济观受到严厉批判,范仲淹为商人鸣不平,欧阳修力主“使商贾有利而通行”(《欧阳修全集 居士集》卷45),李觏要求“一切通商,官勿买卖,听其自为”(《李觏集》卷16),吕陶建议“罢去榷利,许令通商”(《净德集》卷3),苏轼反对“与商贾争利”,主张“农末皆利”(《坡全集 续集》卷11、《奏议集》卷12),王安石曾提出“罢榷茶之法”(《王临川集》卷70)等等;都是商品经济思想的发展。传统的义利观也有较大的突破,如李觏的“人非利不生,曷为不可言?”(《李觏集》卷29)司马光提出“为国者当以义褒君子,利悦小人”(《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39),苏洵则提出:“义利、利义相为用。”(《嘉佑集》卷8)义利已无褒贬且先后可以颠倒。这些思想主张都具有鲜明的反传统意义,许多观点属于历史上最先提出的,在经济思想史上颇有价值,对于促进宋代的商品经济发展具有重要意义。(18)
浙东学派共同特点是倡言事功,主张经世致用,诸家大抵于经术外,精研史学,以谙悉掌故、经济、事功为务。被朱熹指斥为“专是功利”(《朱子语类》卷123)。“今浙中人却是计利害太甚,做成回互耳,其弊至于可以得利者无不为。”(《朱子语类》卷122)浙东之学先有周行己、薛季宣、许景衡、郑伯熊、郑伯英、陈傅良等学者,至吕祖谦、陈亮、叶适等而光大。关于浙东学派的学术及渊源前人作了许多研究,黄宗羲《宋元学案》分立相关各门学案析其源流、阐其特征,章学诚写《浙东学术》今人吕思勉先生的《理学纲要》设有“浙学”篇,何柄松先生《浙东学派溯源》是研究专著。何先生指出:“南宋以后程颐一派的学术流入浙东演化而成为所谓前期的浙东史学。”“所谓浙东的学派实在就是程氏学说的主流,在南宋时代和朱陆两家成一个鼎足三分的局面。”(19)
金华之学以吕祖谦为代表。吕祖谦(1137—1181年)字伯恭,婺州金华(今属浙江)人。其祖上曾封东莱郡侯,号为东莱先生。隆兴时中进士,又中“博学宏词”科。他历太学博士,官至著作郎、国史院编修官等,著述丰瞻,家富中原文献之学源远流长,吕氏自吕公著始,“登学案者七世十七人。”(《宋元学案 范吕诸儒学案》)吕祖谦在浙东讲学,生徒甚众,兼治经史,声名昭著,教人必以“致用”为事。他与永康、永嘉等学者至交,又同朱熹等理学家友善,与朱熹、张试齐名,时称“东南三贤”。《宋元学案 东莱学案》全祖望案语说:“宋乾淳以后,学派分而为三:朱学也、吕学也、陆学也。三家同时,皆不甚合。”金华学派规模宏大,探性命之本,贵涵养实践,学术力主“明理躬行”,强调经世致用,反对空谈物理心性,注重治乱兴衰和典章制度。金华学者趋于事功,吕祖谦在所上札子中讲:“不为俗学所汨者,必能求实学;不为腐儒所眩者,必能用真儒。”《与内兄曾提刑》中提倡“学者以务实躬行为本”;在《太学策问》中提倡“讲实理、育实才而求实用”;他主张“学者须当为有用之学”(《左氏传说》卷5),其经济思想主要有货币的起源及功能的认识、币制利弊分析等方面,《文献通考 钱币二》有载。
永康之学代表人物是陈亮。陈亮(1143—1194年)字同甫,世称龙川先生,婺州永康(今属浙江)人。绍熙四年(1193年)中进士后不久逝世。他力主抗金,《宋史 陈亮传》称他“才气超迈,喜谈兵,议论风生,下笔数千言立就”,“志存经济,重许可,人人见其肺肝。”他气节高迈,终生极论时事,倡导经世济民的事功之学。《宋元学案 龙川学案》有黄百家案语:“陈同甫亮又崛兴于永康,无所承接。然其为学,俱以读书经济为事,嗤黜空疏随人牙后谈性命者,以为灰埃。”虽然陈亮的观点颇多新见,但其学说不够系统。
文学思想论文范文第5篇
[关键词]张楚廷;教育哲学;思想
一、哲学寻思:“学问”的过程
古希腊人认为哲学是“爱智慧”,据说,“第一个使用哲学这个词,并称自己是哲学家或爱智者的,是毕达哥拉斯;因为他说过,只有神是智慧的,任何人都不是。”(第欧根尼 拉尔修:《著名哲学家生平和思想》卷1第12节)在此,“爱”为追求之意,追求什么?追求真理。亚里士多德说过:我爱吾师,但我更爱真理。爱智慧就是爱真理,而爱真理是开放性的追求、探求真理。在这里,智慧是苏格拉底那种“我自知我无知”的状态,只有这样的“无知”才能激起对真理的渴望。因此,智慧是思,是沉思,它保持人们的惊异与深沉,对习以为常、司空见惯之事也能穷究其根由。所以,智慧不同于人们一般的“知”,即使你学富五车也并不一定智慧。勿宁说,智慧的意义即在于敞开人们追求真理的勇气与胸襟。
有人说智慧即哲学,但这里的哲学不等于哲学学说。海德格尔说:“我们长年累日地钻研大思想家的论文,这样的事实也根本没有保证我们在思,甚至根本没有保证我们已准备去学习思。这种研究哲学的活动最为顽固地给我们造成假象:我们在‘弄哲学’就是在思。”[1]弄哲学是占有与把玩哲学知识,它只是在哲学的圈子围绕着哲学转。‘思’是进入哲学,进行哲学思考,是创造性的发问与沉思。
张楚廷先生的教育哲学探究过程正体现了哲学的本性。他说:“学问一词,意即知识、学识。从词的结构看,当把学视为谓词时,‘学问’意即学习着问。这样,学问与‘学问’的含义就有所不同了。可是,‘学习着问’即‘学问’与学问却有着十分紧密的联系。这种联系表明汉语中学问一词有其科学含义,他包含有丰富而深刻的内容。……没有‘学问’,甚至就不会真正有学问。”[2]
的确,学习着问是先生学术生涯的真实写照。在《课程与教学哲学》前言中,先生说:“我从事教学四十年有余,而从事教学理论研究二十年不足。大体划分一下,可以说,前一个二十年,练着,欣赏着教学;后一个二十年我琢磨着,探索者教学;近年来,则情不自禁地走到了教学哲学。”[3](前言1)情不自禁是先生治学境界的由衷表达,而学问的心态则是先生治学境界的基础。作为学生,我留心观察过先生的一些治学方法,记得有几次研究生论文开题报告会,我与先生在一组,发现先生对开题报告中呈现的问题总是留心思考的,而对一些有价值的问题,他便一一记下。细想起来,我这个做学生的就觉得羞愧了,因我就没有先生那种在问题面前的专注与谦逊,更没有将问题随时记下以便进一步思考的习惯。
“实际上,所谓哲学意识就是问题意识。活跃的教学就应当是充满了问题的教学,生动的教学就是问题构成的空间。”[4](P305)
从先生教学的课堂上,我们真实感受到了这种问题空间。先生的《课程与教学哲学》是在给我们第一届博士生讲授后出版的。回想起来,课堂那种问题空间尤在,在这问题氛围的带动下,我这位平时还算内向安静的分子居然也不安静了,对有些问题的讨论,我们甚至争到面红耳赤的地步。通过问题的讨论,先生给我们的则是智慧的启迪。这让我们回想起孔子的启发式教学与苏格拉底的“产婆术”,孔子的“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他们强调的是学生的问题意识状态。先生的教学给我们的正是那些伟人们曾经留下的,它让我们终身受益。
所有能给人智慧的教学都应是有独特思想的教学,所有智慧的表达都应是真情实感的流露。“因喜欢教而喜欢学,因喜欢学而喜欢想,因喜欢想而喜欢做。”[4](P304)先生说到做到了。正因为他的“学问”精神,正因为他在问题面前谦逊的态度,正因为他犹如苏格拉底般“我自知我无知”的心态,正因为他如老子般“复归于婴儿”的率真,他才如弗洛姆所说赢得生命中“充分的诞生”,赢得学术生命中哲学这朵最绚烂的精神之花。我们惊喜地看到先生近年来的学术著作中有了哲学的积淀,从《素质:中国教育的沉思》到《课程与教学哲学》,从《高等教育哲学》到《教育哲学》,我们看到的是不倦地沉思终于印上了先生心路历程的印记,在“学问”的过程中达到了他所言的学问境界。
二、教育反思:原点的叩问
教育是什么?什么才是教育的最根本?我们应从怎样的角度考察教育?所有这些问题都蕴含了“原点”考察的意味。先生正是从这些基本的问题入手考察教育的。但是哲学的探讨有着思想反思的特性,黑格尔在《小逻辑》第二版序言中写道:“哲学就是发现关于‘绝对’的思想的历史。绝对就是哲学研究的对象。”[5]先生对问题的考察又是从已有的思想或观念开始的。他说:“我们不仅要思考教育的事实,还要思考教育的观念事实,后者将是我们的重点,毕竟,已有的观念事实能从不同的意义上引导我们深入到更基本上去。”[4](P7)
先生指出了我国教育观念的以下事实:认为教育的基本特性是社会性;教育是被政治、经济所决定的;教育是经济的基础,教育是生产力;教育不是别的,是文化;教育就是教育。于是关于教育原点问题的追溯就在这已有的观念事实中展开。
“教育的基本特性是社会性”是人们习以为常的观念,然而“我们容易问问同类的命题,经济的基本特性是什么?……政治的基本特性是什么?是否社会性?”[4](P7)对政治、经济是教育的决定者,我们要问的是“经济、政治为什么是决定者?它们是决定者,不再被别的什么决定了吗?”[4](P8)说教育是经济基础是生产力,让我们看到的是这样的事实:“教育理论依然是那么可怜,它没有自己的语言。”“说教育是文化,毕竟是在由自己来说明自己,‘经济说’、‘政治说’则是拿别人说明自己。”[4](P11)“说‘教育就是教育’这一带有情感所说的话中所包含的理性的确是有价值的,它至少表明了一个重要观点:从教育自身来阐明教育。”[4](P16)
先生的反思就是从这些人们习以为常的观念中展开,在澄清这些观念本身乃至观念背后深层的政治、文化背景后,那个本源性的问题便凸现出来,亦即教育的基本问题在于教育本身,在于教育的特殊对象——人,这就是教育的原点。
在我国教育及教育学观念的事实中,有着无教育本身的现象,先生称之为“教育对象性的失落”,人们一下子说教育是“上层建筑”,一下子说教育是“经济基础”、是“生产力”,就是没有教育本身。恩格斯指出伟大的唯物主义者“坚持从世界本身来说明世界”[6]。先生指出近年来关于教育问题的讨论正指向教育本身,也就是他所说的“回到最基本”,从教育是上层建筑到教育是经济基础,从教育是文化到教育就是教育,我国关于教育问题的研讨正在回到教育事实本身。
其实,先生所说的从事实本身来说明事物的方法已成为西方当代现象学者研究问题的普遍原则,在现象学学者看来,“教育就是教育”并非无意义的命题,其意义在于追溯教育的本源,面对教育事实,从教育的本质(或范畴)直观中来揭示教育问题[7](卷4,P266)。
三、教育公理:基点的构建
既然已经明了教育的逻辑起点在于人,那就必须对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从教育的角度加以审理。
先生是从教育所面对人的更基本的方面来说明这一问题的。不同的行业(如医疗)也面对人,但教育所面对人的更为基本的方面是人的心理。“教育也要从心理学去探视人是什么,但在教育中,它不只是处在配合的地位,它处在一个基础的地位。即尽管许多领域的工作,只要涉及人,都需要心理学,但是教育尤其需要,尤其看重心理学。”[4](P23)
当回到事实本身,并从教育本身来说明教育时,先生回到了人的最基本的部分——人的心理。这似乎是老生常谈,没有什么新意,然而先生进一步的论证让我们看到了古老命题常青与常新的意义。
首先,先生是从马克思、恩格斯原著的进一步解读中展开讨论的。马克思指出人是“使自己的生命本身变成自己意志和意识的对象”的生命,人是“有意识的存在物”[7](卷1,P46),应“把人的活动本身理解为对象性的活动”[7](卷1,P58);“人的类特性恰恰就是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7](卷1,P46)“动物只是按照它所属的那个种的尺度和需要来建造,而人懂得按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人也是按美德规律来构造”[7](卷1,P47)。从方法论上,马克思认为“人的根本就是人本身”。先生从马克思对人的论说的方法论与其他论证中,解析出人有自反性、自增性、自语性,并以美的规律来构造自己的本性。这些思辨与论证显然是哲学深思后的凝练,它对教育学进一步探究人的内在心理具有重大的意义。
其次,先生指出人的内在心理过程中“我我关系”的重要性与教育意义。“人类关于‘我’的研究所凝结出来的种种学说是由事实与理想共同铸成的,它们既含有对‘我’的描述,又含有对‘我’和‘我’的关系的描述。正是哲学这种深切的寄托,几乎使一些哲学家都情不自禁地关注教育。”[4](P31)我我关系是人们对自我内在的心理过程与人的存在方式的思索,它是马克思“人在对象化的活动中直观自身”中明确表达过的,先生称之为对象自我化,同时发生的活动是自我对象化,人的成长与这种活动的自觉、自为有着密切的关系,只是我们教育学的理论没有注意到其意义。如果我们的教育深切的关注学生的成长,如果我们的教育把学生看成活生生的不同个体,如果我们的教育知晓学生是通过自我对象化的活动来修炼自身的,我们就不能恢复忽视“我我关系”。先生说:“如果说‘教师是通过自身的我我关系,以物我关系、人我关系为中介,而得以优化学生的我我关系’的目标是切实的、合适的,那么,传统教学理论有加以改造的必要。”[3](P194)再次,先生系统清理了传统哲学教科书中对教育影响甚深的一系列概念,并在此基础上展开了以心理学为基础的教育公理的讨论。先生对“关系与人”、“存在与意识”、“规律”等作了深入的探究。在关系与人的问题上,先生指出是人创造了关系,而在传统哲学教科书中总认为关系决定人,这种“社会关系决定论”的理论有着广泛而深远的影响。“有一种唯物主义学说,认为人是环境和教育的产物,因而认为改变了的人是另一种环境和改变了的教育的产物,——这种学说忘记了:‘环境正是由人来改变的,而教育者本人一定是受教育者’。马克思所说的如此重要的话,被那种学说和相信那种学说的教育理论工作者一起忘记了,而那种学说看起来似乎被视为更彻底的唯物主义了。”[4](P67)
关于规律,先生对传统哲学教科书中以“自然本体论”为基础的规律观给予了批评,提出了“人类实践本体论”的规律观。他认为自然哲学并非一切,在人的意识与教育规律中,所谓规律不是“事物固有的、本质的联系”,恩格斯说:“随同人,我们进入历史”[7](卷4,P274)。“教育是随同人而来到人间的,难道人只创造教育而不创造教育的规律?教育的规律由谁创造?关于教育的规律会是天定的、固有的吗?说人创造了教育大概不会有什么疑问吧?那么,关于教育的规律难道是人以外的什么东西创造的吗?教育的规律也只能去认识、去发现、去驾驭,而不能去创造、去改变、去消灭吗?我们的教育哲学竟是自然哲学的一个分支吗?”[4](P200)
教育规律只能在教育本身之中,在教育实践中去寻找。为此,先生提出了作为基础的规律——教育公理。
——潜在公理:人的潜意识、潜智能的存在的依据(这是人的可发展性基础)。
——动因公理:人的欲望是天赋的,同时又是可以开发和引导的,这是教育发生、存在和展开的条件(这是人的可发展条件)。
——反身公理:人可自我对象化,人亦可对象自我化(这是人的可发展性实现的途径和方式,也是教育展开的途径和方式)。
——美学公理:人在对象自我化、自我对象化中的基本尺度是美学的(这是人可发展的基本要素,这也是教育的基本要素)。
——中介公理:人生活在环境中,环境作为中介在人的发展中起不同性质的作用(教育将中介以不同的方式展现给学生并将其作为导向与人的发展有关的方面)[4](P220-221)。
教育公理的提出是先生“寻找教育哲学基础的一种尝试。”他所期待的是“把教育原理的讨论引到更基本的地方去,建立在更坚实的地基上去。”[4](P223)
哲学家李泽厚提出:“经验变先验,历史建理性,心理成本体”[8],与先生所追求的是一致的,只是作为哲学家的李泽厚注重的是人类的文化心理结构,而先生所强调的是作为教育根本的个体心理。“历史终结日,教育开始时。”[9]真正着眼于人性的教育即将走进我们,我们是不是有先生“教育的自我觉醒”的感悟?是不是有先生面对教育事实的勇气?是不是有先生“回到最基本”的哲学追求?
四、教育追求:人的发展
诚如黑格尔所说“哲学是研究绝对的”,哲学的探讨反映的是哲学家的形上追求。先生的教育哲学寻思也追求他的理想:人的发展。
人发展什么?“发展人的可发展性”。“教育的根本在发展人的可发展性,离开了这个根本,他就不像自己了,不是自己了”[4](P110)。人为什么可发展?先生回答了五方面的理由:其一,人有可发展的胚芽。其二,人有建立在这胚芽上的需要和欲望。其三,人有使这胚芽不断生长的内在动力——“自反性”。其四,人有使这胚芽不断生长的外在条件——教育。其五,人有可教育性。
先生说人的发展“更是一种权利”,这是一种对人深切关怀的论述,也是我们教育学很少提及的论述。“事情看来可以更清楚地这样标示:人的权利社会权利要求于社会。……而我们经常所看到的,所注意的是另一条线:社会权利社会要求要求学生。其实,是学生的要求决定了社会的要求;学生的权利决定了社会的权利[4](P116)。人之所以有这种发展权的最充分的理由,并不是因为它被要求这样做,而是它有这种发展的本原,它又与生俱来有发展的胚芽和潜质,人的发展权是天赋的权利。法律所能做到的就是保障这种天赋权利,政府所应努力去做的是为维护这种权利创造条件,改善环境[4](P117)。
对于全面发展,先生强调的是回到马克思经典的论述,他认为马克思所期盼的是人类社会与每一个个体“发展着走向全面”,“个人的全面发展只有到了外部世界对个人才能的实际发展所起的推动作用为个人本人所驾驭的时候,才能不再是理想责任等等”[10]。那是我们人类的理想,到那个时候,“第一,外部世界的作用是积极的,起推动作用的;第二,这种外部的东西所发生的作用为内部,即为个人本身所驾驭;第三,社会生产必须充分发展起来,……第四,教育在‘使他们能够根据社会需要或他们自己的爱好’来充分全面发挥自己的才能中发挥作用,这种作用也不是驾驭学生而是为学生所驾驭,并在发挥中继续发展。”[4](P121)发展着走向全面的思想更实际地反映了全面发展的真谛,全面发展作为一种理想照耀着我们发展着走向全面,发展着的人把全面发展变为有各自特点的发展的全面,每个人不同的全面,由片面表现出来的全面[4](P124)。这便是历史与逻辑的统一,理想与现实的统一。
全面发展的“全”主要不是一个量的概念,全面发展的实质是个性自由发展,这是先生关于人的发展的又一鲜明思想。他认为:全面,并非一切方面,所有的方面;全面发展,应是在一些基本方面的发展。先生引用了马克思、恩格斯大量的论述,他总结道:“马克思恩格斯关于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和社会生产方式的变革,都是落脚在人的发展上的,而人的发展,人的全面发展又是落脚在个性、自由个性的自由和充分发展上的,落脚在人的解放,落脚在个性的解放上的,离开了个性发展和个性解放怎么去说全面发展?”[4](P133)
说到人的发展与人的解放,先生分析了人的发展受到束缚和压抑的因素,“这些因素一部分来自大自然,……更大的一部分来自人自己。人通过自己的活动外化出不少的事物,这些事物反过来并不总是对人很客气的。”[4](P125)人创造了神,却甘愿礼拜于神的脚下;人创造了物,却有了拜物教;人创造了科学,却有了科学主义及其危害;人创造了社会,却以为社会是决定一切的;人创造了教育,却有了教育病而致的人的疾病。我们的现实中有各种“倒立的模式”[3](P342-349)。我们的责任是面对现实的勇气,这一切都涉及到人如何把握自己,而教育最直接地担负着人自己把握自己的责任,这样,教育就需明白,首先要教育自身把握好教育本身。教育不只是对人的在自然状态基础上的发展担当责任,也对人在社会状态下所受的束缚中获得解放担当责任,为增强人的自我解放能力担当责任,为人从未来可能受到的束缚中解放出来担当责任[4](P127)。
先生特别关注自由与人的发展问题。他认为人本自由是人的特性,正如马克思所说“人的类特性恰恰就是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生活本身仅仅成为生活的手段”,“他自己的生活对他来说是对象,仅仅由于这一点,他的活动才是自由的活动。”[7](卷1,P46)人本自由是由人的活动的特性决定的。“人本自由包含两方面的含义,人本享有自由的权利,人本应有扩展自由的机会。……故而,教育是从两方面体现人本自由的活动,是让人既享有并扩展自由的自我活动。”[4](P226)先生笔触中跳动的是现实的思考与理想的火花,“如果认为人本自由,教育也就应为保障人的自由而存在和发展;如果认为自由即创造,那么,我们关注创造教育的进步,应优先关注学生和教师的自由;如果认为,自由是生命的实体,那么,关爱学生,关爱生命,其基本内容即关爱自由;如果认为对自由的把握力即人的生命力,那么,旨在使生命旺盛的教育的使命,就在于增强学生对自由的把握力;如果认为自由的处境与人的处境是同一回事,那么,就可以认为一所学校的自由状况即学校师生的处境状况;如果认为自由无价,那么,自由教育亦无价。”[4](P228-229)
先生追求的正是人的发展权利得到充分的保障,人的可发展性胚芽能茁壮成长,人的全面发展既作为理想的丰碑又作为现实的追求,人的发展与人的解放通过人类的自我觉醒而得以充分的实现,我们的教育在使人“解放成为人”的过程中彰显出“自由的本性”。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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