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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的诗句范文第1篇
摘要:杜甫对诗歌创作有自己明确而独到的看法,他以独特的表达方式—论诗诗参与了当时的诗学讨论,即《戏为六绝句》的问世,这组诗中,杜甫对诗歌的思想内容和艺术形式有了明确的观点,表达了他趋于辩证的诗歌批评。
关键词:《戏为六绝句》;杜甫;思想内容;艺术形式
(一)《戏为六绝句》的阐释
《戏为六绝句》写于唐肃宗上元二年,可以说是杜甫十轮主张的集中体现。作为一个伟大的诗人,杜甫的写作思想主要是忧国忧民、关心国家的政治,他的创作中,很少对诗歌的理论提出明确的看法和见解。但是在这六首组诗中,杜甫却明确的表明了自己对前人有批判、有总结的继承。作者前三首对庾信和四杰作了评论,后三首解释了自己的创作宗旨。这六首诗歌前后贯通,互相联系,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是作者诗歌创作观的精妙阐释。《戏为六绝句》的关键点在一个“戏”字上,杜甫的诗有“史”的称誉,但是在文学创作观上却用了一个很不严肃的“戏”字,难道是这个伟大的诗人一时头脑发热,对做文章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吗?纵观杜甫的生平创作和经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也就是说这个“戏”字是作者有意为之。我认为,通过这个字反映了诗人豁达的胸襟。结合当时诗学界所存在的贵古贱今、好高骛远、夜郎自大的风气,作为一个有深重责任感的人,杜甫不是用“论”、“评”等等字眼,这也恰恰说明了他清楚地认识到对诗歌发展的过程中出现的各种创作观我们不能轻易的就说它是对是错。作为后人,要保持清醒的头脑,认识到那种在如今看起来不合时宜的创作观为什么会存在,而它又在哪方面值得借鉴。对于当代人的创作,他也深刻的认识到不是所有人都是只能跟在古人的后面走,有些人的创作水平远在古人之上,必须要予以重视并加以提倡。
(二)杜甫的生平——古典文化的集大成者
杜甫(712—770),字子美,原籍湖北襄阳,生于河南巩县。肃宗时曾任左拾遗检校工部员外郎,因而又称杜拾遗、杜工部。杜甫一生主要生活在穷困之中,为了理想和生计,曾东征、北征、西征、南征,最后凄凉的死在南征的途中—洞庭湖的一条小船上。杜甫是一个具有深挚的忧国忧民情怀的现实主义诗人。其诗有“诗史”之称,其创作被闻一多称为“顶峰上的顶峰”,其人有“诗圣”之誉。他对诗歌的看法也达到了当时最高的思想水平。①杜甫对诗歌的看法是辩证的、正确的、全面的。元稹《唐故工部员外郎杜君墓志铭并序》:“至于子美,概所谓上薄风、骚,下该沈、宋,古倍苏、李,气夺曹、刘,掩颜、谢之孤高,杂徐、庾之流利,尽得古今之体势,而兼从之所独专矣。这里,元稹对杜甫的评价可以说是很全面的,从中可以看出杜甫全面的客观的分析,他将古人的优点集于一身,是古典文化的集大成者。
(三)《戏为六绝句》中透漏出的思想内容
在思想内容上,从第一首诗他对庾信文章的肯定可以看出他注重现实的思想倾向,这其中的原因是因为庾信的文章在经历了国破家亡之后,文章的思想内容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从最初艳丽的宫体诗歌转为一种抒发国破家亡、身仕异朝的苦闷和怀念故国的相思之情。由于庾信在南朝时有过对宫体诗的创作经历,再加上后期的思想内容变得深沉而有意义,所以,杜甫才说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这个“老”,就应该是诗在思想内容转变后的文章。从这首诗中,也透漏出了杜甫的创作观,他不仅追求语言的华美,更看重文章的内容,要言之有物,不能再像宫体诗那样,只是华丽而空泛无情。再看杜甫对四杰的态度,这表现在第二三首诗上,可以明显看出作者对他们持肯定与褒扬的态度。闻一多先生在《唐诗杂论》中称:“四杰是唐诗开创期中负起了时代使命的四位作家,他们都年少而才高、官小而名大、行为都相当浪漫、遭遇尤其悲惨,因为行为浪漫,所以受尽了人间的唾骂,因为遭遇悲惨,所以也赢得了不少的同情”②。这其中指出了一点,四杰“官小而名大”,所以他们不平,他们心里有一种怨愤要抒发,因而那些华丽的描写根本不适合他们。可以说,身份的低微在当时令他们抑郁不已,可是也成就了他们,让他们在文学史上留名。
(四)纵观《戏为六绝句》及杜甫在诗歌艺术形式上的主张
纵观杜甫的戏为六绝句,前三首可以分为一个整体,即杜甫对古人的借鉴和肯定,主要体现在对诗歌内容方面。这前三首分别是:
“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今人嗤点流传赋,不觉前贤畏后生。
王杨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哂未休。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纵使卢王操翰墨,劣于汉魏近风骚。龙文虎脊皆君驭,历块过都见尔曹。”
这三首是杜甫对庾信和四杰的评价,并且从中反映出杜甫对前人的认识是清醒的、辩证的,他不是一味的否定,当时的人们,对齐梁浮华的诗风大都深恶痛绝,认为他们毫无可取之处,于是只要是齐梁诗风就是糟粕,就必须摒弃,他们不是厉声斥责,就是肆意否定,表现的很偏激。他能深刻的认识到前人的优点,但是,对他们的不足他也能够客观委婉的给予评价。对自己所处的时代,对一些人骄傲自大,诽谤古人的做法他毫不留情的进行了批判,并且为当时的文坛敲响了警钟,诗歌在思想内容上必须务实,不能空泛肤浅。庾信的文章能够取得成就,在于自身的转变,四杰能够在当时产生巨大的影响,在于诗言情,抒发了他们的不平,也走在了他们所处时代的最前沿。
后三首可以看成是杜甫的诗歌创作观,这主要表现在诗歌的艺术形式上,当然,形式必须是在为内容服务的基础上的。这三首分别是:
“才力应难跨数公,凡今谁是出群雄?或看翡翠兰苕上,未掣鲸鱼碧海中。
不薄今人爱古人,清词丽句必为邻。窃攀屈宋宜方驾,恐与齐梁作后尘。
未及前贤更勿疑,递相祖述复先谁?别裁伪体亲风雅,转益多师是汝师!”
这后三首诗歌杜甫就更为明晰的阐明了他在诗歌的思想内容和艺术风格方面的主张。“才力应难跨数公”,这个“数公”指的就是庾信及四杰。“或看翡翠兰苕上,未掣鲸鱼碧海中”这两句是比喻的说法,见得今人小巧,不及前贤之大。是说当时摹写景物,研揣声病的作品,还可以看到些,至于反映巨大的社会现实的作品,那在这以前就办不到了。这首诗里反映出了诗人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从创作观上看,也折射出诗人以反映现实为主要内容的主要倾向。在诗歌的艺术形式上“不薄今人爱古人,清词丽句必为邻。窃攀屈宋宜方驾,恐与齐梁作后尘。”所谓清词丽句必为邻就是说诗歌要语言精练,不能因为只重内容而放松对形式的重视。这在杜甫的其他创作中也有体现,杜甫的诗以七律为主,合辙押韵,达到了诗歌的完全成熟阶段。另外,杜甫诗中的炼字、用典等等形式上的创作对后来的诗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例如后来的江西诗派发展在字上的重视又达到了雕琢的地步。
透过戏为六绝句,传达出了杜甫在思想内容上崇尚现实的思想内容,在艺术形式上要求语言的精炼。通过这组诗,他为诗学界的讨论有了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从而将诗的发展推向了顶峰。(作者单位:沈阳师范大学文学院)
参考文献:
杜甫的诗句范文第2篇
【关键词】杜审言; 杜甫;儒学传统 ;诗学传统 ;诗歌艺术;影响
众所周知,杜甫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诗人之一。后人常常评价杜甫是中国古典诗歌的“集大成者”,这让人不免思考他身上是否汲取了其祖杜审言的诗歌营养。现从家风、家学以及诗歌家法等方面来探讨杜审言对杜甫诗歌创作的影响。
一、 家风、家学承袭
(一) 儒学传统的影响
杜甫在《进m赋表》中说:“自先君恕、预以降,奉儒守官,未坠素业”,反映出杜甫出生在一个富有儒学传统的家庭。杜甫家族的儒学传统可以追溯到他的远祖杜预。杜预是晋代名臣兼名儒,并且还是《左传》研究专家。杜甫曾在《祭远祖当阳君文》中,称颂先祖:“《春秋》主解,稿隶躬亲。呜呼笔迹,流宕何人”,并起誓:“不敢忘本,不敢为仁!”。对于祖父杜审言,杜甫更是推崇备至:“亡祖故尚书膳部员外郎先臣审言,修文于中宗之朝,高视于藏书之府,故天下学士到于今而师之”[1]。杜甫对于儒学的信仰直接承杜审言而来。杜甫的《进雕赋序》言:“臣幸赖先臣绪业,自七岁所缀诗笔,向四十载矣,约千有余篇。”先臣就是其祖杜审言,杜甫对杜审言的崇敬,加上主动的学习,使得杜审言的儒者思想在杜甫身上潜移默化,更加奠定了杜甫对儒学的信仰。
儒学传统渗透到杜甫的诗歌创作中,形成了其诗歌思想感情层面的深沉因素。青年的杜甫在《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表达了“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儒家入世思想。如果说这只是盛唐时代背景下的诗歌所特有的感情基调的话,那么经历了唐代社会由盛转衰的历史转折后,杜甫所感受到的就不再是繁盛,而是衰败与离乱。此刻他将原先入世的积极意识转化成深沉内敛的忧患意识,这也符合儒家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精神主张。
面对国家危难,他痛吟“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春望》),而一旦大乱初定,他又狂喜得流泪,“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啼泪满衣裳。”(《闻官军收河南河北》)。面对人民疾苦,杜甫更是施以“民胞物与”的博爱情怀,这种情怀表现为一种推己及人的人道主义思想。杜甫的人道主义不同于孔丘、孟轲那样俨然以救世主自居,而是包含着一种利他主义精神。[2]杜甫在“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悲惨境况中,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杜甫的这种忧国忧民的情怀,不仅体现在国家人民身上,还体现在自然界万物中。杜甫曾说过“一重一掩吾肺腑,山花山鸟吾友于”(《岳麓山道林二寺行》),这种亲近自然,与自然为伍的情怀极大地丰富了他诗歌创作的题材范围。代表作品有《病柏》《枯棕》《病橘》《瘦马行》等等。“仁民爱物”的人道主义情怀也是源自于儒家思想的精神内核。
无论前期积极进取的入世精神,还是后来忧国忧民的忧患意识,都是根源于儒学传统的历史传承。杜甫诗中渗透出来的那种悲天悯人的深沉情感本源,正是来自于儒学的传统涵养。清论批评家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言:“三代以下之诗人,无过于屈子、渊明、子美、子瞻者,此四子者,苟无文学之天才,其人格亦自足千古。故无高尚伟大之人格,而有高尚伟大之文章者,殆未有之也。”可见“仁民爱物、忧国忧民”的儒学品格才是杜甫诗歌催人泪下的人格力量之所在。
(二)诗学传统的影响
杜审言是初唐著名诗人,和崔融、李峤、苏味道,合称“文章四友”。杜审言极负诗才,尝与人曰:“吾文章当得屈、宋作衙官,吾笔当得王羲之北面。”[3]杜审言的文才在当时文坛的确享有盛誉。宋之问曾评价其诗风:“惟灵昭昭,度越诸子,言必得俊,意常通理,其含润也,若和风欲曙,摇露气于春林,其秉艳也,似凉雨半晴,悬日光于秋水”[4],并肯定了其“度越诸子”的地位;另外陈子昂也曾云“杜司户炳灵翰林,研机策府,有重名于天下,而杜秀于朝端,徐、陈、应、刘,不得其垒,何、王、沈、谢,适足靡其旗,而载笔下寮,三十余载,秉不羁之操,物莫同尘,合绝唱之音,人皆寡合”[5],给予了杜审言诗歌的高度评价,充分肯定了杜审言的历史地位。
杜审言的诗名多多少少给予杜甫一些自信。杜甫在《赠蜀僧闾丘师兄》曾言:“吾祖诗冠古”),在《武宗生日》中有“诗是吾家事”,在《同元始君舂陵行》中有“吾人诗家秀,博采世上名”,一方面可见其自豪感,另一方面也说明了杜氏家族是以诗学传家的。杜甫在《壮游》里云:“往者十四五,出游翰墨场。斯文崔魏徒,以我似班扬。七龄思即壮,开口咏凤凰。九龄书大字,有作成一囊。”可见他早年所学主要是诗赋与书法,受诗学传统的影响。
从杜审言身上传承下来的诗赋之学,影响到杜甫诗歌创作的表现手法。杜甫的一些诗,叙述夹议论,有“小雅”的因素,有赋的铺排技巧,散文的句法,形成一种“以文为诗”的特点。杜诗采散句入诗,把律诗写得纵横恣肆,极尽变化之能事,避免了近体诗因为格律束缚所造成的板滞。如《闻官军收河南河北》:“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啼泪满衣裳。 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全诗将一种狂喜的心情展现得淋漓尽致,用一些口语化、通俗化的词语,如“忽传”“ 初闻”“ 却看”“ 漫卷”,尾联更是采用了流水对的方式,使诗歌仿佛散文一般,感情流畅自然,毫不受律体的束缚。能够将律诗写得浑融流转,无迹可寻,写来若不经意,使人忘其为律诗,这是杜甫律诗的最高成就。
然而杜甫的“以文为诗”不只是停留在词句的散文化上,还表现为意兴的有机结合,感情的一波三折上,如《九日蓝田崔氏庄》诗云:“老去悲秋强自宽,兴来今日尽君欢。 羞将短发还吹帽,笑倩旁人为正冠。蓝水远从千涧落,玉山高并两峰寒。明年此会知谁健,醉把茱萸仔细看。”首联诗人情感从悲秋―自宽―尽欢极尽转折变化,才刚落笔就笔锋急转,为全诗奠定了悲中尽欢的基调:颔联才叙写了尽欢之貌,颈联就以“蓝水千落”“玉山高并”这样的哀景起兴,传达出诗人心里的落寞之情;尾联则是由景及人,以自然的不变来反衬人的多变,现在能做的就是“醉把茱萸看”,这一细节动作将诗人心中强抑的惆怅之情托胸而出。众所周知,“沉郁顿挫”是杜诗的主要风格。“沉郁”是杜甫儒家涵养的体现,“顿挫”则是他诗歌感情表达的波浪起伏、反复低回,而这恰恰正是杜甫“以文为诗”的诗歌句式与手法的表现方式。
杜甫所受的诗赋学传统的影响,开启了“以文为诗”诗歌表现手法的一种转变,这是杜甫在诗学传统影响之下的发展。杜甫在文学思想上主张:“ 别裁伪体亲风雅,转益多师是汝师。”这里的“亲风雅”就是杜甫诗学传统的证明,而这里的“转益多师”也包含他所尊崇的祖父杜审言。
二、 诗歌艺术手法的影响
(一)首先体现在诗歌的意蕴风格上
杜甫在《戏为六绝句》中曾言:“或看翡翠兰苕上,未掣鲸鱼碧海中”,这表现了他的审美理想更倾向于壮美之境。而在杜审言现存的四十三首诗中,其中有一部分写得气魄宏大,营造出雄浑壮阔之境。杜甫《八哀诗》中就曾借大诗人李邕之口评价祖父的诗作:“例及吾家诗,旷怀扫氛翳。慷慨嗣真作,咨嗟玉山桂。钟律俨高悬,鲲鲸喷迢递”, 其中“鲲鲸喷迢递”的气象,与杜甫所追求的“鲸鱼掣海”的审美趣味相接近。
比较杜审言《登襄阳楼》与杜甫《登岳阳楼》可知,两诗颔联同是写楚之地貌特点,杜审言的“楚山横地出,汉水接天回”与杜甫的“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同是写象,但后者气势更为庞大,境界超然。原因在于杜审言诗作于被贬流放之际,诗人通过楚山壮阔之景,来反衬他个人仕途失落的怆然情怀;而杜甫的心中始终装着国家和人民,因此颔联“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除了写象之外,更象征着国家的战乱危机。所以较之前者,杜甫诗意境更为高远雄浑,感情更加深沉博大。但是从观察角度上看,两人都是由高处俯视,从构思方式上都是表现水势的壮观,很显然前者是后者借鉴的范式。对此,明人胡震亨曾指出“审言‘楚山横地出,汉水接天回’、……闳逸浑雄,少陵家法婉然”[6]可谓一语中的地指出了审言在诗歌风格上对杜甫的影响。
(二)其次体现在词句的吸收,句法的运用以及章法布局上
关于祖孙二人在句式上的相承,宋・王得臣有此言论:“杜审言,子美之祖也。则天时,以诗擅名,与宋之问唱和。有‘雾绾青条弱,风牵紫萝长’,又‘寄语洛城风与月,明年春色倍还人’这句。若子美‘林花着雨胭脂落。水荇牵风翠带长’,又云‘传话风光更流转,暂时相赏莫相违’,虽不袭取其意,而语脉盖有家法矣。”[7]杨万里也持同一看法,他认为:“今观必简之诗,若‘牵风紫蔓长’, 即‘水荇牵风翠带长’之句也;若‘鹤子曳童衣’,即‘儒衣山鸟怪’之句也;若‘云阴送晚雷’,即‘雷声忽送千峰雨’之句也;若‘风光新柳报,宴赏落花催’,即‘星霜玄鸟变,身世白驹催’之句也。予不知祖孙之相似,其有意乎?抑亦偶然乎?”[8]。这些都说明了杜甫在诗歌的遣词造句上直接摹仿乃祖之处。除了直接地采祖父佳句入诗外,还承袭了祖父诗歌的句法特点。比如杜审言的“雾绾青条弱,风牵紫萝长”,将隐喻的因果关系倒置,不说雾笼柳丝,却言柳丝绾雾;不说风拂藤蔓,却言藤蔓牵风。 像这样的关系倒置在杜甫的诗歌中也常常运用,如《日暮》中“石泉流暗壁,草露滴秋根”,本该是“暗泉流石壁,秋露滴草根”。又如《江畔独步寻花七绝句其七》的“不是爱花即欲死,只恐花尽老相催。”也是把因果关系倒置。
不仅字句的吸收、句法的运用,就连整体章法上也有相类的。如杜审言的《和康五庭芝望月有怀》:“明月高秋迥,愁人独夜看。暂将弓并曲,翻与扇俱团。雾濯清辉苦,风飘月影寒。罗衣此一鉴,顿使别离难。”而杜甫的《月夜》中有:“今夜~州月,闰中只独看”,“看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等句,分明化用祖父的诗句,在情境与意象上都很接近。对此近人易孺表示:“今予读其《和康五望月有怀》一首,有‘雾濯清辉苦,风飘素影寒’之语,尤于工部‘香雾云鬟’、‘清辉玉臂’一联,有消息相通之妙,其余气韵胎息,恍若符合者,开篇皆然。”[9]很显然,这里杜甫的《月夜》乃是取法于其祖。
(三)最后体现在诗体上,尤其是五律的影响
杜审言在诗歌上的最大成就是对律诗的定型和形式的革新作出了贡献。杜审言极力追求近体诗格律的精密化,宋人陈振孙就曾在《直斋书录解题》中云“唐初沈、宋以来,律诗始盛行,然未以平侧失眼为忌,审言诗虽不多,句律极严,无一失粘者”。除此之外,他还追求体势的严整化。这在杜审言的五律中体现得最为突出。他的代表作《和晋陵陆丞早春游望》:“独有宦游人,偏惊物候新。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苹。忽闻歌古调,旧思欲沾巾。”全诗严整雄浑,句律精切,其颔联“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不仅对仗工稳,而且在用字讲究,一个“出”和“渡”字既生动地描绘了客观景象,又突出了主观上吃惊的心理,表达了诗人见到早春的惊喜感。胡应麟《诗薮.内编》卷四将其推为“初唐五言律第一”。这种“体自整栗,语自雄丽,其气象风格自在”[10]的五言律对杜甫五律的创作有着很大的影响。比如说《登岳阳楼》,一个“坼”和“浮”字既写出了洞庭湖的浩瀚气势,又象征了国家大厦将倾的危机。此诗被胡应麟推为“盛唐五言律第一”,这样看来初盛唐的五律第一分属祖孙二人,就在于二人之诗在气势风格上的共通。
除了五律之外,杜审言在联章体与排律方面,给予杜甫的影响也是很大的。这一点许多学者已做了详尽的阐述,这里就不再赘言了。
参考文献
[1]杜甫仇兆鳌.杜诗详注卷二四[M].中华书局.2004?.134-135
[2]胡小石.李杜诗之比较[A].杜甫研究论文集[C].中华书局.1960.226-227
[3]欧阳修等新唐书杜审言传[M].中华书局点校本2003.195
[4]宋之问.祭杜学士审言文.《全唐文》卷二四一.中华书局?.1983.206-207
[5] 陈子昂.送吉州杜司户审言序.《陈伯玉文集》卷七. 上海商务印书馆
[6]明胡震亨.唐音癸签. 古典文学出版社. 1957.2334-2335?
[7]宋王得臣.麈史・诗话部. 见于《全宋笔记》第一编第十册.大象出版社.2003
[8]宋杨万里.杜必简诗集序.诚斋集卷八二.吉林出版社.2005[9]近人易孺.杜审言集跋.唐宋三大诗宗集.民智书局.1933
[10]明许学夷《诗源辩体》卷一三.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1022-1023
杜甫的诗句范文第3篇
论文摘要:孟荣首先提出杜甫诗歌是“诗史”的观点。他认为,杜甫在安史之乱期间流离陇、蜀时所写的诗,全面反映杜甫此时的生活,也表现了杜甫的感情,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现实,是“诗史”。宋祁认为,杜甫的律诗善于陈述时事,律切精湛,气魄宏大,是“诗史”。胡宗愈认为,杜甫的诗歌抒情与叙事结合,表现个人与反映时代统一,是“诗史”。杜甫诗歌“诗史”观在北宋中期基本建立。
杜甫诗歌一向称为“诗史”,而杜甫的什么诗是“诗史”,却众说纷纭。因此,追溯杜甫诗歌“诗史”说之源就尤其必要。用“诗史”称杜甫诗歌始于晚唐孟架,改于北宋宋祁,成于北宋胡宗愈。孟桨认为,杜甫在安史之乱期间流离陇、蜀时所写的诗是“诗史”,这些诗全面表现了杜甫此时的生活,也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现实;宋祁认为,杜甫律诗善于陈述时事,律切精湛,气魄宏大,是“诗史”;胡宗愈认为,杜甫诗歌抒情与叙事结合,表现个人与反映时代统一,是“诗史”。孟架规定“诗史”的乱离背景,宋祁限定“诗史”的律诗体裁,胡宗愈扬弃两家,揭示“诗史”的内涵,至此,杜甫诗歌“诗史”说基本建立。
“诗史”最初是两个词,分别指前人的诗歌创作和历史记载,不是一个词,不指杜甫诗歌。《宋书·谢灵运传论》云:“至于先士茂制,讽高历赏,子建《函京》之作,仲宣《霸岸》之篇,子荆零雨之章,正长朔风之句,并直举胸情,非傍诗史,正以音律调韵,取高前式。
作为一个词而指杜甫的诗歌,始于孟架。孟架说:“杜逢禄山之难,流离陇蜀,毕陈于诗,推见至隐,殆无遗事,故当时号为诗史。
据现有文献,称杜甫诗歌是“诗史”始于孟架o马茂元说:“把杜诗称为诗史,最早见于晚唐孟桨的《本事》。”“从‘当时号为诗史’这句话看来,诗史这个名词好像是在杜甫时代已经存在了,—纵使不在杜甫时代,也应该在孟桨以前。可是就我们能够看到的唐代的记载中,除了《本事诗》外,却没有其他的地方提到诗史。”
孟桨称杜甫诗歌是“诗史”,并不是指杜甫所有的诗歌是“诗史”,而是指杜甫的部分诗歌。孟桨认为,杜甫遭遇安史动乱,流落陇、蜀,此时所写的诗歌才是“诗史”,其他时间、其他地方所写诗歌不是“诗史”。“诗史”的写作背景是逢安史之难且流离陇、蜀,也就是说,安史之乱以外的诗歌不是“诗史”,就是安史之乱期间却不是在流离陇、蜀时写的诗歌也不是“诗史”。孟桨的“诗史”说严格地限定了杜甫诗歌的范围。
孟桨严格限定“诗史”作品写作背景,又明确规定其内容。他认为,杜甫在安史动乱、流离陇、蜀时的诗歌全面反映了他遭遇安史动乱,流离陇、蜀的生活,抒写了他的感情,没有什么大事遗漏。“诗史”是杜甫动难时代痛苦生活的全面表现,也是其情感的自然流露,通过他的诗歌还可以了解他的时代。例如《秦州杂诗》、《月夜忆舍弟》、《乾元中寓居同谷县作歌七首》、《闻官军收河南河北》、《送路六侍御人朝》、《将赴成都草堂有作先寄严郑公五首》等,不仅反映了杜甫个人在安史之乱中流离陇、蜀的苦难生活和感情,也表现了当时社会的动乱。写于安史动乱,流离陇、蜀时的杜甫诗歌表现了杜甫自己,也折射那个时代,这样的诗歌才是“诗史”。
按照孟桨的“诗史”说,杜甫许多诗歌都不“诗史”。例如安史之乱爆发前的诗《兵车行》、《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安史之乱爆发后杜甫在长安所写的诗《悲陈陶》、《哀江头》、《曲江二首》,在解州所写的诗《北征》、《羌村三首》,在洛阳所写的诗《洗兵马)),由洛阳途经渔关赴华州所写的诗《新安吏》、《石壕吏》关吏》、《新婚别》、《无家别》、《垂老别》,还有安史之乱平息后所写的诗《释闷》、《天边行》、《将赴成都草堂途中有作先寄严郑公五首》、《草堂》、《题桃树》、《登楼》、《宿府))、《忆昔二首》、《三绝句》、《昔游》等等,甚至还有寓居成都时所写的诗《蜀相))、《戏题王宰画山水图歌))、《南邻》、《狂夫》、《江村》、《野老》、《恨别》、《客至》、《绝句漫兴九首》、《春夜喜雨》、《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江畔独步寻花七绝句》,这些诗很多是当代学者视为“诗史”的典型作品。《北征》“是诗人生活和内心的自述,也是时代和社会的写真,个人的命运和国家与人民的命运紧密联系”。《淹关吏》、《新婚别》等“三吏”、“三别”是杜甫在乾元元年冬“由洛阳经过撞关,赴华州任所,途中就其所见所闻。”《三绝句》“有高度现实主义精神,可以说是绝句中的‘三吏’、‘三别’。”这样的诗不是杜甫逢安史之乱、流离陇、蜀之时写的,自然不是孟桨所说的“诗史”。可是这些诗歌的“诗史”性质很浓。例如:“前年渝州杀刺史,今年开州杀刺史。群盗相随剧虎狼,食人更肯留妻子。二十一家同人蜀,惟残一人出骆谷。自说二女啮臂时,回头却向秦云哭。殿前兵马虽晓雄,纵暴略与羌浑同。闻道杀人汉水上,妇女多在官军中。”(《三绝句》)“夔州处女发半华,四十五十无夫家。更遭丧乱嫁不售,一生抱恨长咨磋”(《负薪行》)。“戎马不如归马逸,千家今有百家存。哀哀寡妇诛求尽,坳哭秋原何处村?”(《白帝》)孟桨的“诗史”说不包括杜甫在安史之乱前后所写的诗歌,范围何其狭小。
可是,孟桨“诗史”说强调杜甫诗歌首先是杜甫自己苦难遭遇和痛苦感情的表现,所以特别强调其写作的动乱时代背景和苦难的个人生活。孟桨对“诗史”说有不可磨灭的首创之功,他创造性地将“诗史”与杜甫诗歌联系在一起,赋予杜甫诗歌以全新的认识,也赋予“诗史”以全新的意义。孟桨为杜诗“诗史”说奠定了以安史动乱、苦难生活为背景的学说基础,当代杜诗“诗史”说基本沿着他的方向发展。例如,袁行需主编《中国文学史》说:“杜甫用他的诗,写了这场战争中的重要事件,写了百姓在战争中承受的苦难,以深广生动、血肉饱满的形象,展现了战火中整个社会生活的广阔画面。他的诗,被后人称为诗史。
因为其外延的问题,孟桨的“诗史”说到北宋中叶时被修改。修改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宋祁,一个是胡宗愈。宋祁认为杜甫的律诗是“诗史”,胡宗愈认为杜甫的所有诗歌都是“诗史”。宋祁的修改从旧“诗史”说的背景限定走到体裁限定,胡宗愈取消一切限定,范围过大,没有突出安史动乱对于杜甫诗歌的意义。
宋祁说:“甫又善陈时事,律切精深,至千言不少衰,世号‘诗史。宋祁认为,杜甫诗歌“善陈时事”,格律精深,气魄宏大,是“诗史”。宋祁所谓的“诗史”是指杜甫律诗。宋祁把“诗史”的诗体规定为律诗,是一个创新。在宋祁之前,虽然大家称赞杜甫的律诗,却没有人将其与“诗史”联系起来。杜甫1400多首诗中,律诗约有910首,古诗414首,绝句127首。律诗所占比例重,而且成就高。元棋比较李白与杜甫,说:“余观其壮浪纵态、摆去拘束,模写物象及乐府歌诗,诚亦差肩于子美矣。至若铺陈终始,排比声韵,大或千言,次犹数百,词气豪迈而风调清深,属对律切而脱弃凡近,则李尚不能历其藩翰,况堂奥乎!元棋应杜甫之孙杜嗣业之邀而作杜甫墓系铭,难免有溢美之词。可是,刘响说“自后属文者,以棋论为是”。白居易《与元九书》也说:“至于贯穿今古,貌缕格律,尽工尽善,又过于李。可以肯定,从元棋到刘响,杜甫的律诗一直得到好评。元棋、刘响他们高度评价杜甫律诗多是肯定其对仗、声律等的艺术技巧,而少有把杜甫律诗与反映现实联系起来。与此不同,说到杜甫的古诗时,元镇、白居易往往称赞其即事名篇,反映现实的特点。元棋《乐府古题序》说:“近代唯诗人杜甫《悲陈陶》、《哀江头》、《兵车》、《丽人》等,凡所歌行,率皆即事名篇,无复倚傍。予少时与友人乐天、李公垂辈,谓是为当。赞杜甫律诗之尽工尽善,不及其内容;赞杜甫古诗之即事名篇,少谈其艺术。中唐对杜甫的两种体裁的诗的称赞各有侧重。
可是宋祁认为,杜甫的律诗“善陈时事”。杜甫“善陈时事”的律诗,其“善”有二,一是“律切精深”,二是“至千言不少衰”。这是对杜甫律诗的新认识,更是对“诗史”说的新解释。所谓“律切精深”,是指对仗工整,声律和谐。以七言律诗为例,《曲江二首》、《诸将五首》、《秋兴八首》、《咏怀古迹五首》、《阁夜》、《登高》、《又呈吴郎》等,对仗十分精工、声律非常圆熟,己达到随心所欲,无所不能的化境。如“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曲江二首》其二)。“穿花峡蝶深深见,点水蜻蜒款款飞”(《曲江二首》其二)、“五更鼓角声悲壮,三峡星河影动摇”(《阁夜》)、“江间波浪兼天涌,塞上风云接地阴”(《秋兴八首》其一)、“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登高》)、“自来自去堂上燕,相亲相近水中鸥”(《江村》)、“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闻官军收河南河北》)等句,都能曲尽声律与对偶之美,精工典雅。“香稻啄徐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一联,“鹦鹉”与“凤凰”后置,平仄声律吻合,语言奇警,意象超忽,一箭双雕。
所谓“至千言不少衰”,是指杜甫的排律结构严谨,气魄宏大。像《赠特进汝阳王十二韵》、《赠韦左济》、《奉赠鲜于京兆二十韵》、《投赠歌舒开府翰二十韵》等,大都是二十韵的大篇,不仅格律严整,对仗精工,用典雍容,词藻典雅,而且结构紧,规模大,尤其是《秋日夔府咏怀奉寄郑监审李宾客之芳一百韵》是百韵大篇,无与伦比。
总之,“杜甫在律诗上是个全才,无论五律、七律、排律等方面,都是唐代的第一作手,是集大成式的人物。”
无庸置疑,杜甫的律诗艺术精湛,而且有许多律诗即事名篇,善陈时事。《秦州杂诗二十首》既关切国家的时局和命运,又注人深刻的身世之感。《登岳阳楼》既写诗人即将老死时的处境,也写仍在战乱中的黎民百姓。《闻官军收河南河北》写平定安史之乱的胜利消息,也写诗人夫妇的欣喜欲狂。《恨别》、《登楼》、《野望》、《蜀相》忧心时局,感啃身世,强烈的忧国忧民的情怀与漂泊支离的身世之感水融。如“闻道河阳近乘胜,司徒急为破幽燕”(《恨别》)、“花近高楼伤客心,万方多难此登临”(《登楼》)、“唯将迟暮供多病,未有涓埃答圣朝”(《野望》)、“出身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蜀相》)等,将对国家前途命运的关心、对时局变化的关注、对英雄人物的呼唤、对外族人侵者的憎恨及自己强烈的忧国之心,都做了尽情完美的表达。《风疾舟中伏枕书怀三十六韵奉呈湖南亲友》表现那已经走到了极端贫困的绝路人生,也表现国家与百姓的命运:“书信中原阔,干戈北斗深。”宋祁之“诗史”说不可怀疑!“杜甫许多著名的五言律诗和七言律诗都是把自然景象和个人遭遇与时代灾难紧密地融合在一起。“在杜甫写景兼抒情的诗中,这种情、景、事的密切融合,非常丰富,多种多样,而且越到晚年,这方面的艺术成就越大,像五言律诗《客亭》、《江上》、《江汉》,七言律诗《登楼》、《宿府》、《阁夜》、《秋兴八首》等脍炙人口的名篇都是著名的例证。
但杜甫其他体裁的诗歌也具有即事名篇,善陈时事的特点,“三吏”、“三别”,《北征》、《自京赴奉先咏怀五百字》,《兵车行》、《丽人行》,《羌村》等及时反映时局、战乱,不能将其排除在“诗史”之外。例如胡小石说《北征》:“就篇末数韵探之,知与天宝末年安禄山称兵、太子即位灵武、玄宗内禅有关;且预测将来玄肃父子之恩不终,封建伦常道之不足恃,于此宛转致其讽喻之旨。特词义简晦,不敢详陈。说《羌村》:“篇幅虽寥寥,而天宝末年之大乱,人民所受之苦痛,皆反映于字句中。非仅为一人发愤抒怀已也。
宋祁从诗体的角度确定“诗史”的范围,肯定了律诗的“诗史”价值,却忽视了古诗的“诗史”价值,顾此失彼,其问题比较严重。
胡宗愈针对孟、宋二家之说过于限制“诗史”范围的问题,发表了自己的“诗史”说,他说:“凡出处、动息劳佚、悲欢忧乐、忠愤感激、好贤恶恶,一见于诗,读之可以知其世,学士大夫谓之诗史。
胡宗愈认为,杜甫诗歌全面表现他个人的生活和情感,他的出处、动息劳佚、悲欢忧乐、忠愤感激、好贤恶恶,全见于诗;也折射出那个时代,读之可以知其世。所以,学士大夫认为是“诗史”。胡宗愈紧紧抓住杜甫诗歌内容的全面性、抒情性和社会性,是对孟柴“诗史’‘说的完美阐述。胡宗愈认为,杜甫诗歌的叙事与抒情融合,而且其出处、动息劳佚的经历,悲欢忧乐、忠愤感激、好贤恶恶的感情,不仅是其一己之私事、隐情,也是时事、民情的再现,因此意味深长,激动人心,耐人寻思,远非历史记载所能比拟,是具有艺术美的历史,赢得了“诗史”的称号。这种认识为当代学者接受。马茂元说:“在动乱时代里暴露出来的重大问题,都成为杜甫大部分的诗里的主要内容。他观察的范围之广,认识之深,并能以高度的艺术手腕把他观察、认识的所得在诗歌里卓越地表达出来。”“也就是这个原故,杜诗才获得了千百年来被人所公认的诗史的称号。”“杜甫诗反映了玄宗、肃宗、代宗三朝的事迹和人民的生活,同时也渗透了作者的思想感情,使人感到诗人的性情活跃在诗的字里行间。
胡宗愈对杜甫“诗史”的范围没有像孟茶和宋祁那样去机械规定,在他看来,所有杜甫的诗歌都表现了杜甫的生活,抒发了杜甫的感情,而且“读之可以知其世”,就都是“诗史”。不分体裁,也不限背景,其范围远比孟茶和宋祁的广。当代学者也不分诗体,马茂元就说杜甫的古诗和律诗一样:“他的诗,尤其是长篇的古体诗,‘多纪当时事’,里边却含有浓厚的抒情成分。同时他的写景兼抒情的诗(多半是近体诗)也经常联系时事。这两大类诗是他的诗集中最主要的部分,在数量上和质量上都占有很大的比重;也就是这些诗千古传诵,感动无数后代的读者,使杜诗得到了诗史的称号。
杜甫的诗句范文第4篇
关键词: 庾信 杜甫 创作 接受
《戏为六绝句》是杜甫定居草堂后的一组论诗绝句。这六首绝句,是针对当时文艺界存在的“好古者遗近,务华者去实”①[1]87的偏颇风气而作,中心是讨论怎样辩证地对待诗歌遗产的学习和继承问题。在学习和继承方面,第一首便提出庾信的作用不可轻视。《戏为六绝句其一》:“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今人嗤点流传赋,不觉前贤畏后生”。赵次公云:“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型。老成者,以年则老,以德则成也。文章而老更成,则练历之多,为无敌矣,故公诗又曰波澜独老成也。”[2]455所以杜甫“首章推美庾信也。则开府文章,老愈成格,未见其当畏后生也”[3]898。
杜甫如此推崇庾信,这与庾信在文学领域的地位有关系,也与其错综复杂的人生际遇有关系,可以说这在文学接受方面居于首要的地位。
一
庾信(513―581)字子山,南阳新野人。庾信历经三朝。时代的风云激荡,世事的沧桑巨变,以及个人经历强烈的戏剧性、悲剧性塑造了庾信诗歌的文化品格。庾信亲身经历了六朝后期复杂的政治动荡和南北的民族大融合,历史的机缘造就了他诗歌创作的新变,成为“六朝文学最后的一个大作家”。[4]246
大体说来,庾信的文学创作可以分为两个时期。前期在梁,作品多为宫体性质,轻艳流荡,富于辞采之美。羁留北朝后,诗人经历了人生重大的变故,诗赋大量抒发怀念故国乡土的情绪,以及对身世的感伤,风格也转变为苍劲、悲凉。对庾信的生前和死后,世人的评价一直没有一个定论,尤其是北朝灭亡之后,庾信是最不被接受的一个人。
初唐时,齐梁以来的浮艳的宫体诗仍占文学领域的统治地位,唐人反对六朝诗风,而庾信作为六朝作家的代表,成为众矢之的。初唐令狐德芬在《庾信传》中云:“其体以淫放为本,其词以轻险为宗。”并称之为“词赋之罪人”。[4]246到初唐四杰时,他们虽然讲究刚健骨气,但并未尽脱齐梁遗风,他们以耳代目、寻声逐影,未有“文学进化”的“史”的意识,盲目附和风雅,标榜复古,因而厌薄齐梁,排拒今体,难免有时代的局限。
二
杜甫的《戏为六绝句》即为矫正此种偏差而作。“唐初四子源出子山。观少陵《戏为六绝句》专论四子,而第一首起句便云‘庾信文章老更成’,有意无意间,骊珠已得”(清刘熙载《义概・诗概》)。杜甫首次以变化的视角认识庾信的诗歌,杜甫对于庾信文章“老成”、“刚健”的一面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这正说明庾信后期作品是具有丰富的审美蕴涵和较高审美价值的。
文学接受活动除了要从作品的实际出发外,还要从作者的实际出发,即“知人论世”。“文如其人”、“诗品出于人品”,即知晓作者的身世、人生经历,以及创作背景与创作动机,等等。《戏为六绝句》对庾信的评价显然都蕴含了文学接受的“论世”原则。庾信初仕梁,后出使西魏。魏灭梁后,便长留北朝达二十七年之久。这种屈身仕敌的身世变迁,便是“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的主要原因。杜甫对庾信的这两句评价,正是联系作者的身世与生活境遇对作品产生的巨大影响而作出的。
文学接受发生的主观条件有三个:一是要求接受者自身必须有文化基本素养和思想水平;二是具备相当的艺术修养和审美能力;三是他的人生体验和个人阅历对文学接受的影响也非常大。杜甫正是具备以上三个条件,所以成
为庾信的“真正知音”。杜甫以变化的视角重新认识庾信诗歌,从而得出”庾信文章老更成”的结论。
三
安史之乱后,杜甫在经历了政治变化、生理变化和心理变化之后,更加准确地理解了庾信早年和暮年诗歌创作风格的变化。在《咏怀古迹五首》中:“庾信平生最萧瑟,暮年诗赋动江关。”也是对于庾信暮年诗赋所呈现的更趋苍凉老成之境的深切体会。杜甫不但发现庾信风格的多样性,而且发现庾信风格的渐变性。这在杜甫的诗歌创作中可以看得出来。概括起来主要有四点:
一是直接沿用了庾信的诗歌立意,如《兵马曹胡马》中:“竹批双耳峻。”就和庾信《任洛州酬薛文学见赠别》:“熊耳对双峰。”立意如出一辙。
二是直接取用庾信的用典,如庾信《后至》中“青袍白马有何意”的“青袍白马”就被杜甫《洗兵马》的“青袍白马更何有”直接用了。
三是化用庾信诗字句,如《朝雨》中“江云乱眼飘”和庾信的《侠客行》中“惊花乱眼飘”字句相同。其他如《绝句二首》和庾信的《春和赵王隐士》、《游龙门奉先寺》和《和宇文内史春日游山》等中的字句意思有近似的地方。
四是杜甫的一些诗的句法也从庾信处得来。宋吴曾《能改斋漫录》曰:“周庾信《喜晴》诗:‘已欢无石燕,弥欲弃泥龙。’又《初晴》诗句:‘燕燥还为石,龙残更是泥。’此意凡两用,然前联不及后一联也。乃知杜子美‘红豆啄余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斡旋句法所本。”
杜甫在感慨时事、抒写胸臆方面也接受了庾信老成的一面。庾信《哀江南赋》、《拟咏怀二十七首》、《拟连珠》等作品都有较重的铺写时事的成分,并在这些历史兴亡中总结经验教训,抒发了对于个体命运的悲悯之情。这种精神在杜甫的作品中得到了史诗般的表达。《诸将五首》、《八哀诗》、《悲陈陶》、《洗兵马》等,褒贬人物,感慨时事,无不渗透着这种精神。杜甫在夔州和秦州时期的作品,更是由于人生经历上的相似性,从而与一百多年前的庾信在创作风格和创作心理上取得了共鸣。正如杜甫自己在《风疾舟中伏枕抒怀三十六韵奉呈湖南亲友》中所说的:“哀伤同庾信。”
庾信对杜甫的影响很大,清代学者李调元说:“观其神气之间。”“杜诗本庾子山。”(《雨村诗话》)陈祚明说:“庾开府是少陵前模。”(《采菽堂古诗选》卷三十三)杜甫在学习庾信的基础上,非常重视艺术锻炼,重视艺术创造,“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江上值水如海势聊短述》)。所以他创作出更多的经典之作,大大超越了庾信。“庾信文章老更成”既是对庾信晚年生活和创作的概括,更是杜甫自身的写照,所以二人能够老而弥坚,成为不同时代的集大成者,成为文坛的千古奇才。
注释:
①元稹.唐故工部员外郎杜君墓系铭.朱东润.中国文学批评史大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87.
参考文献:
[1]朱东润.中国文学批评史大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87.
[2][宋]林继中.杜诗赵次公先后解辑校[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
杜甫的诗句范文第5篇
为什么两大巨星的碰撞会如此悄无声息呢?原因在于这根本不是什么巨星碰撞,至少在当时不是什么巨星碰撞。确切地说。是一个巨星与一个具有巨星潜力的小星的碰擦。碰撞会产生爆炸。而碰擦则可能产生声响,也可能没什么动静。这里的巨星非李太白莫属,而具有巨星潜力的小星则是杜甫。在我看来,即使是这次碰擦,在杜甫的心目中,李白还只是个当代的成名人物,并没把他看作是划时代的巨星;同样,在李白的心目中,杜甫可能只是个文学爱好者,还不足以激发其更多的热情与关注。于是乎,这两个古今无双的人物,他们的一场被后世寄予无限期待的巨星级碰擦,居然沦落为一个普通的文学活动,而没有碰撞出激动人心的耀眼火焰。
唐代文学史称,李白是有唐一代唯一在生前死后均享有巨大声誉的诗人,他的崇拜者自然不乏其人。据称,他的成名作《大鹏赋》,当时家藏一本。村夫汪伦为见李白,不惜杜撰万家酒店十里桃花的景李白前往。诗人魏颢更为瞻仰李白的风范,追踪游历了半个中国。此等行为。不禁让人联想到当今的追星族。或许可以据此推断,追星的这种行为并非现今才有,实为自古而然。这也难怪,一个巨大光亮的星体,总是能对一些琐屑的荧火与尘埃产生巨大的吸引力。但令人不解的是,李白这个巨大光亮的星体与杜甫相遇时,并没有使杜甫产生汪伦及魏颢对其那样的景仰之情。
天宝三年秋,在京师失意东还的李白路过洛阳遇到杜甫时,前者已是名满天下,而后者尚属无名小辈。李长杜十余岁,但两人一见倾心,情同手足。杜甫有“怜君如弟兄,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与李十二白同寻范十隐居》)之句。从这些诗句中可知,李杜二人相得甚欢,亲密无间到了同被共眠、携手同行的地步。相处数月后,二人分手。现无法推断此番交往对杜甫的成长有多大影响,但可以肯定的是。从此李白的风范便长驻杜甫心头。与李白结识后,杜甫陆续写下了与李白有关的诗歌十来篇(下称涉李诗),构成了杜诗的一道风景线,里面表现了杜对李的由衷钦佩与敬仰,而这种萦萦于怀又不假掩饰的仰慕之情,可以说与现下的追星族的执着热烈毫无二致。当然。杜甫的追星又与魏颢跟踪追随式的追星有明显不同,杜甫已领略过李白的才华与风范,所以杜的追星更像是神往。只是这种神往并非发生于两人相识之初,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表现出来。这种情感一经表露出来,就愈发浓烈,不能自己。一旦杜甫将这种神往的景仰之情诉诸笔墨,因其融入了深厚的情感,就将其特有的沉郁风格展现得淋漓尽致,使得他此类文字极具震撼力,以至千载以下读之,仍能感受到这种饱满情感的强烈冲击。
根据创作年代与内容,杜甫的涉李诗大致可分为三类。其一为记录交往,其二为回味与思念,其三为鸣冤。这三类诗又分别创作于交往时、分别不久与长别离三个时段。在这三个时段,杜甫对李白的了解表现为由表入里,最终深入李白的命运深处。而其对李白的服膺之情也从隐至显,从淡至浓,直至无比强烈。与李白结识时,杜甫还只是个未出道的年轻后生。应该说两人在名望上及创作实力上的差距远大于年龄上的差距,但在他稍后时期写给李白的诗歌中,那种崇敬之情反而是颇含蓄的。我们来看,杜甫对李白的赞美开始也不过是“李侯有佳句,往往似阴铿”(《与李十二白同寻范十隐居》)“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春日忆李白》)。句中这些我们后人不甚熟悉的名字可能也没留下什么了不得的诗句,用这些来赞美李白,在我们后人看来更像是敷衍。唯英雄能识英雄。当时的杜甫还没成长为一颗巨星,因此可能还认识不到李白的杰出成就。将阴铿、庾信、鲍照诸人加诸李白,或者在杜甫心目中还算是过誉了。如果今天有人用阴、庾、鲍诸人来称颂杜甫的文学成就,可能会被认为比附不当,有贬低杜甫之嫌。想来修成正果的杜甫,也绝不会再用这些人去类比李白。李杜二人不仅年龄、水平有差距,就是精神风采也相去甚远,故李白最先打动杜甫的正是诗才以外的精神气质,他写下了“秋来相顾尚飘蓬,未就丹砂愧葛洪。狂歌痛饮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赠李白》)的诗句,对李白的刻画人木三分,极其传神。两人分手后,与李白交往的这段时光成了杜甫重要的精神积淀,大概杜甫也渐渐从李白的诗歌中咂出味来。于是乎,李白的形象不时从他心底泛起,并益发高大,令他神往不已。没有确凿证据表明李杜曾再次重逢,而杜甫对李白的思念之情却与日俱增,历久弥甚。随着杜甫阅历的增长、诗力的提高,他对李白的推崇之情非但没有减弱。反而益发强烈,最终猛烈爆发,发出人们期待已久的巨响。这种情感在杜甫的涉李诗中得到充分体现:“寂寞书斋里,终朝独尔思”(《冬日有怀李白》)就是这种萦萦于怀的真实写照。与此同时,李白令人难以企及的品质也渐渐在杜甫心目中清晰:“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春日忆李白》)“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饮中八仙歌》)李白无可匹敌的才情与气拒王侯的风范跃然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