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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如果泪水能够造通天的梯子,如果思念能够铺成上行的天路,我一定会不顾一切走入天国,再把您带回我的身边。
3、你们的生命虽然已经定格在某一刻,但你们却永远活在人民的心中。
4、今天我们全家怀着万分悲痛的心情,悼念敬爱的母亲不幸病逝,并向她的遗体作最后的告别。
5、那些花朵,携着旧日的余温,穿越时空,犹如儿时你牵住的手。
6、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7、送君留心有一事,从来因公不知藏。今日兄驾祥云去,平安和谐归故乡。
8、老爷子你一路走好,天堂里没有疾病和痛苦,也庇佑你的家人、亲人平安健康幸福!
9、只可惜,上天太爱你了,也许天堂里还有更需要您关爱的人吧,您只好丢下我,去了那个我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
哀悼的句子范文第2篇
何谓悼亡诗?“抚存悼亡,感今怀昔之诗也。”[1]“悼亡”本指对亡者的哀悼之意。但在我国古代,并非所有悼念亡者的诗都能称之为悼亡诗。自西晋潘岳首先以“悼亡诗”为题,抒发追悼亡妻的伤逝之情后,悼亡诗才成为了特指悼念亡妻的诗,从此作为历史过程中文人们约定俗成的界定。所以,应将悼亡诗“视为夫妻间丧偶后,生者哀悼亡者的诗篇”。[2]
既然悼亡诗词取材于伤逝亡妻的主题,那么就决定主宰其间的是一种感伤之美。死者与世长辞,生者的悲哀却缠绵不去,故以天下至语写天下至情!悲哀的情感贯穿于字里行间,以寄托诗人不能排遣的感伤。
一、 抚今追昔,以内心哀婉的悲情和妻子高贵的品格渲染其感伤美。
悼亡诗词的感伤美,首先源于夫妻间共同生活中所产生的鹣鹣深情。恩爱夫妻,本该白头偕老, 可亡妻的现实又是诗人不能不接受的, 于是抚存感往, 巨大的悲痛从作者的心底涌出, 使得作品染上了一层浓郁的悲情色彩。如江淹《悼室人》之六:“牕尘岁时阻,闺芜日夜深。流黄夕不织,宁闻梭杼音。凉霭漂虚座,清香荡空琴。蜻引知寂寥,蛾飞测幽阴。乃抱生死悼,岂伊离别心。”;又如李商隐《房中曲》:“忆得前年春, 未语含悲辛。归来已不见, 锦瑟长于人。今日涧底松, 明日山头檗。愁到天地翻, 相看不相识。”诗人们或表达佳人早逝, 空留遗迹, 独帏凄寂之苦;或抒发追思迷离, 呜咽难绝的心绪, 其情其境, 哀怨动人。
“为文造情不容易,为情造文更艰难”。[3]所以悼亡诗词在情感真挚这一点上, 比其它任何诗歌都来得严格, 可以说容不得半点虚假。它往往以爱情为经, 以死亡为纬, 在表现人生爱与死这两种生命的极端情感时,句句带泪,曲曲传情。而贯穿其间的主线,就是作者丧妻后无法排遣的一怀愁绪、满腹心酸。如元稹《六年春遗怀八首》其五:“伴客销愁日长饮,偶然乘兴便醺醺,怪来醒后旁人泣,醉里时时错问君!”悼念亡妻, 流泪的应该是诗人自己, 可诗人偏偏不写自己伤心落泪, 只写旁人哭泣, 从旁人的感泣中表现出自己的伤心, 以醉里暂时忘却丧妻之痛, 写出永远无法忘怀的哀思。其蓄情之深,含情之真,令人赞叹。象这种化解不开, 挥之不去的感伤之情,在悼亡诗词中可谓俯抬皆是:元稹《遗悲怀》:“昔日戏言身后世,今朝都到眼前来。”;“诚知此恨人人有,贫残夫妻百事哀。”;纳兰性德《浣溪沙》:“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这些读之令人喉喧气塞的悲妻诗行, 是作者丧妻后心灵伤痛的自然流露。一首首悼亡诗词,就如同一个个喷射口。诗人郁结于胸, 无法排遣的悲伤,在字行间得到渲泄、转移、疏导。使人“一读则改容,再读则泪下,三读则断肠矣”[4], 其打动人心的魅力, 正源于它所独具的感伤美。
悼亡诗词都是以一种追悼的形式来表达作者的情感,妻子生前留给作者的恩爱与温馨只能成为美好的回忆。妻子的美丽与贤惠在诗人伤感的思念中显的更加无可替代,往往是“见尽世间妇,无如美且贤。”(梅尧臣《悼亡三首》);“我辈钟情故自长,别于垂老更难忘。不如晨牡兼狮吼,少下今朝泪几行。”(陈祖范《悼亡》)而更有细述者如元稹《遣悲怀三首》:“谢公最小偏怜女,自嫁黔娄百事乖。顾我无衣搜荩箧,泥他沽酒拔金钗。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又如王海洋《悼亡》“ 千里穷交脱赠心,芜城春雨夜沉沉。一官长扬吾何有,却捐闺中缠臂金。”这里作者从生活小事忆起, 前者回想当初家境拮据时,妻子勤俭持家,体谅丈夫,粗茶淡饭,却毫无怨言。后者则回忆妻子生前为人大方豪爽,急丈夫好友之所难,不惜将腕上金镯相赠。平凡的锁事,衬托出妻子贤惠、无私的品格,清贫的生活更显出夫妻的患难情深,而诗人平和的叙述, 却充满了对贤妻的赞叹与怀念。
陈寅恪说:“韦氏(元稹妻韦丛)不好虚荣,微之(元稹字)尚未富贵,贫贱夫妻,关系纯洁。”[5] 正因如此,元稹才会在《离思五首》中吟出:“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这样的千古名句来表达妻子韦丛在他心中无可取代的位置,从而更加渲染了诗歌的感伤之美!
二、 触景生情,睹物思人,以眼前的凄凉景致和妻子的生前旧物衬托其感伤美。
触景生情是我国古典诗词常用的表现方法之一。触景生情,即先有景,而后生情,情与景合而为诗。悼亡诗词正是常常通过景物表达情感, 赋物以情, 移情于景, 使景物人情化。 这时景物已不再是客观的自然物, 而是移入自然物中诗人的自我情感, 景物成了诗人悼念亡妻悲凄情感的象征。试看以下作品:李商隐《正月崇让宅》:“ 密锁重关掩绿苔, 廊深阁迥此徘徊。先知风起月含晕, 尚自露浓花未开。”;史达祖《过龙门》:“一带古苔墙,多听寒螀,箧中针线早销香。”;沈叔培《山花子》:“ 碧柳千条露未干, 金衣百啭晚风寒。”这里绿苔寒露, 晕月晚风, 残蝉啼莺, 都是渗入作者主观悲情的景物。 句句写景, 又句句含情,它是作者怀悼亡妻悲伤孤寂心灵的写照, 是凄清落寞处境的再现, 作者虽未直接言悲说愁, 但悲愁之情自见。
悼亡诗词的作者本来就敏感多思, 偏又遇上丧妻的人生巨痛, 所以眼前之景、触目之物从悲伤的心灵滤出, 一切都染上了伤感的色彩, 睹物思人的文字比比皆是。如潘岳《悼亡三首》:
“望庐思其人,入室想所历。帏屏无仿佛,翰墨有余迹。流芳未及歇,遗挂犹在壁。”(其一)
“展转盼枕席,长簟竟床空。床空委清尘,室虚来悲风。独无李氏灵,仿佛睹尔容。”(其二)
“茵帱张故房,朔望临尔祭。尔祭讵几时?朔望忽复尽。悲怀感物来,泣涕应情陨。”(其三)
潘岳借助对亡妻故物进行铺叙状写,以表达对亡妻沉痛哀悼之情,感情真挚,读罢不觉泪已湿襟。无怪后人陈柞明夸赞地说:“安仁(潘岳字)情深之子,夫诗以说情,未有情深而语不佳者。”[6]又如李商隐《房中曲》:“玉簟失柔肤,但见蒙罗碧。归来已不见,锦瑟长于人。”;再如梅尧臣《悲书》:“有在皆旧物,唯尔与此共。衣裳昔所制,箧笥忍更弄。”诗人们以悲愁之眼观物, 使所见皆愁, 即使是美好的景物, 在他们的笔下也被摧残、毁损, 他们的诗词始终透着一股睹物思人的悲痛之情。因此这不仅仅是外在世界的悲凉,更是作者内心的悲凉。悼亡诗人们正是借眼前景物, 渲泄出丧妻后的万念俱灰,其无法掩抑的沉哀茹痛, 令人回味不巳。
三、 情含事中,以往昔夫妻间的平凡琐事对比如今人去屋空、孤独寂寥的处境,展现其感伤美。
“望庐思其人,入室想所历。帏屏无仿佛,翰墨有余迹。流芳未及歇,遗挂犹在壁。怅怳如或存,回遑忡惊惕。如彼翰林鸟,双栖一朝只;如彼游川鱼,比目中路析。”(潘岳《悼亡诗》)作者的妻子杨氏已经离他而去,只留下作者独自一人。回想起曾经和妻子的幸福生活,而如今却是人去屋空,如此强烈的对比下不难想像作者在感情上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妻子似乎在存亡之间, 想象中的形影不断在眼前出现。当诗人从幻想中清醒过来, 痛定思痛, 就不能不接受冷酷无情的现实---自己已经与妻子阴阳永隔,留下的只是对妻子无尽的思念和自己的孤独!
这种人去屋空的感伤之情,在清朝词人纳兰性德的《金缕衣·亡妇忌日有感》中更显出孤独凄凉,可称之为此中绝唱。一首词,悼尽人间悲情!
“此恨何时已? 滴空阶、寒更雨歇, 葬花天气。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应久醒矣! 料也觉、人间无味。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钗钿约、竟抛弃!
重泉若有双鱼寄,好知他、年来苦乐,与谁相倚? 我自终宵成转侧,忍听湘弦重理? 待结个、他生知己,还怕两个惧薄命,再缘悭。剩月零风里,清泪尽、纸灰起。”
这是作者在妻子亡故三周年的忌日写的一首悼亡词。作者怀念亡妻,表现了沉痛孤寂的心情,写得哀婉凄恻。这首悼亡词以决绝表情深,说妻子魂梦不回,是因她觉得“不及夜台尘土隔”,想结再生之缘,却“还怕两个俱薄命”,又希望死者复生“湘弦重理”,成为连理枝,幽魂相守。整首词充满了孤独之感,格调低沉凄婉。作者对妻子的失去产生的生者徒伤悲,死者长已矣的慨叹用人去屋空、孤独凄凉的情感模式来表达,更显示出作者对妻子的情深,也更加映衬出了作品的感伤之美。
诗人们追思往事, 最令其悲痛欲绝的是永远失去了妻子的温柔体贴, 这一痛苦倾注于笔端, 一首首催人泪下的诗词便由此产生了。如元稹《六年春遗怀》其二:“ 检得旧书三四纸, 高低阔狭粗成行, 自言并食寻常事, 惟念山深驿路长。”全诗仅叙述一件小事, 即翻检到亡妻生前曾写给自己的书信, 信上妻子淡淡诉说对“并食”而炊的清苦生活早已习惯, 唯一惦念的是在外奔波劳顿的丈夫。又如李商隐《悼伤后赴东蜀至散关遇雪》:“剑外从军远, 无家与寄衣。散关三尺雪, 回梦旧鸳机。”隆冬时节, 诗人从军边塞离家远行, 旅途中顶风冒雪,自然盼望妻子寄衣御寒, 可妻子已逝, 还有谁能记挂我的冷暖?追思往
事, 诗人们情不自禁地记起妻子曾给予自己的关心温暖, 对比眼前孤寂无助的处境, 怎能不感慨系之, 黯然神伤呢?再如史达祖《寿楼春·寻春服感念》:“裁春衫寻芳。记金刀素手, 同在晴窗。谁念我, 今无裳。”;邵曾鉴《金缕曲·到家》:“年时握手揩双泪, 两相看, 千头万绪, 从何说起?任是纤腰墉无力, 强要瘦扶花倚, 强要做, 欢颜破涕。” 一个由今日的“无裳”, 引发对当初的绵绵怀想 , 一个由往日的生离 , 抒发今天孑然一身的愁怅 , 貌似客观平淡的叙述中, 包含着诗人对亡妻不能自已的深情。
哀悼的句子范文第3篇
何谓悼亡诗?“抚存悼亡,感今怀昔之诗也。”[1]“悼亡”本指对亡者的哀悼之意。但在我国古代,并非所有悼念亡者的诗都能称之为悼亡诗。自西晋潘岳首先以“悼亡诗”为题,抒发追悼亡妻的伤逝之情后,悼亡诗才成为了特指悼念亡妻的诗,从此作为历史过程中文人们约定俗成的界定。所以,应将悼亡诗“视为夫妻间丧偶后,生者哀悼亡者的诗篇”。[2]
既然悼亡诗词取材于伤逝亡妻的主题,那么就决定主宰其间的是一种感伤之美。死者与世长辞,生者的悲哀却缠绵不去,故以天下至语写天下至情!悲哀的情感贯穿于字里行间,以寄托诗人不能排遣的感伤。
一、抚今追昔,以内心哀婉的悲情和妻子高贵的品格渲染其感伤美。
悼亡诗词的感伤美,首先源于夫妻间共同生活中所产生的鹣鹣深情。恩爱夫妻,本该白头偕老,可亡妻的现实又是诗人不能不接受的,于是抚存感往,巨大的悲痛从作者的心底涌出,使得作品染上了一层浓郁的悲彩。如江淹《悼室人》之六:“牕尘岁时阻,闺芜日夜深。流黄夕不织,宁闻梭杼音。凉霭漂虚座,清香荡空琴。蜻引知寂寥,蛾飞测幽阴。乃抱生死悼,岂伊离别心。”;又如李商隐《房中曲》:“忆得前年春,未语含悲辛。归来已不见,锦瑟长于人。今日涧底松,明日山头檗。愁到天地翻,相看不相识。”诗人们或表达佳人早逝,空留遗迹,独帏凄寂之苦;或抒发追思迷离,呜咽难绝的心绪,其情其境,哀怨动人。
“为文造情不容易,为情造文更艰难”。[3]所以悼亡诗词在情感真挚这一点上,比其它任何诗歌都来得严格,可以说容不得半点虚假。它往往以爱情为经,以死亡为纬,在表现人生爱与死这两种生命的极端情感时,句句带泪,曲曲传情。而贯穿其间的主线,就是作者丧妻后无法排遣的一怀愁绪、满腹心酸。如元稹《六年春遗怀八首》其五:“伴客销愁日长饮,偶然乘兴便醺醺,怪来醒后旁人泣,醉里时时错问君!”悼念亡妻,流泪的应该是诗人自己,可诗人偏偏不写自己伤心落泪,只写旁人哭泣,从旁人的感泣中表现出自己的伤心,以醉里暂时忘却丧妻之痛,写出永远无法忘怀的哀思。其蓄情之深,含情之真,令人赞叹。象这种化解不开,挥之不去的感伤之情,在悼亡诗词中可谓俯抬皆是:元稹《遗悲怀》:“昔日戏言身后世,今朝都到眼前来。”;“诚知此恨人人有,贫残夫妻百事哀。”;纳兰性德《浣溪沙》:“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这些读之令人喉喧气塞的悲妻诗行,是作者丧妻后心灵伤痛的自然流露。一首首悼亡诗词,就如同一个个喷射口。诗人郁结于胸,无法排遣的悲伤,在字行间得到渲泄、转移、疏导。使人“一读则改容,再读则泪下,三读则断肠矣”[4],其打动人心的魅力,正源于它所独具的感伤美。
悼亡诗词都是以一种追悼的形式来表达作者的情感,妻子生前留给作者的恩爱与温馨只能成为美好的回忆。妻子的美丽与贤惠在诗人伤感的思念中显的更加无可替代,往往是“见尽世间妇,无如美且贤。”(梅尧臣《悼亡三首》);“我辈钟情故自长,别于垂老更难忘。不如晨牡兼狮吼,少下今朝泪几行。”(陈祖范《悼亡》)而更有细述者如元稹《遣悲怀三首》:“谢公最小偏怜女,自嫁黔娄百事乖。顾我无衣搜荩箧,泥他沽酒拔金钗。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又如王海洋《悼亡》“千里穷交脱赠心,芜城春雨夜沉沉。一官长扬吾何有,却捐闺中缠臂金。”这里作者从生活小事忆起,前者回想当初家境拮据时,妻子勤俭持家,体谅丈夫,粗茶淡饭,却毫无怨言。后者则回忆妻子生前为人大方豪爽,急丈夫好友之所难,不惜将腕上金镯相赠。平凡的锁事,衬托出妻子贤惠、无私的品格,清贫的生活更显出夫妻的患难情深,而诗人平和的叙述,却充满了对贤妻的赞叹与怀念。
陈寅恪说:“韦氏(元稹妻韦丛)不好虚荣,微之(元稹字)尚未富贵,贫贱夫妻,关系纯洁。”[5]正因如此,元稹才会在《离思五首》中吟出:“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这样的千古名句来表达妻子韦丛在他心中无可取代的位置,从而更加渲染了诗歌的感伤之美!二、触景生情,睹物思人,以眼前的凄凉景致和妻子的生前旧物衬托其感伤美。
触景生情是我国古典诗词常用的表现方法之一。触景生情,即先有景,而后生情,情与景合而为诗。悼亡诗词正是常常通过景物表达情感,赋物以情,移情于景,使景物人情化。这时景物已不再是客观的自然物,而是移入自然物中诗人的自我情感,景物成了诗人悼念亡妻悲凄情感的象征。试看以下作品:李商隐《正月崇让宅》:“密锁重关掩绿苔,廊深阁迥此徘徊。先知风起月含晕,尚自露浓花未开。”;史达祖《过龙门》:“一带古苔墙,多听寒螀,箧中针线早销香。”;沈叔培《山花子》:“碧柳千条露未干,金衣百啭晚风寒。”这里绿苔寒露,晕月晚风,残蝉啼莺,都是渗入作者主观悲情的景物。句句写景,又句句含情,它是作者怀悼亡妻悲伤孤寂心灵的写照,是凄清落寞处境的再现,作者虽未直接言悲说愁,但悲愁之情自见。
悼亡诗词的作者本来就敏感多思,偏又遇上丧妻的人生巨痛,所以眼前之景、触目之物从悲伤的心灵滤出,一切都染上了伤感的色彩,睹物思人的文字比比皆是。如潘岳《悼亡三首》:
“望庐思其人,入室想所历。帏屏无仿佛,翰墨有余迹。流芳未及歇,遗挂犹在壁。”(其一)
“展转盼枕席,长簟竟床空。床空委清尘,室虚来悲风。独无李氏灵,仿佛睹尔容。”(其二)
“茵帱张故房,朔望临尔祭。尔祭讵几时?朔望忽复尽。悲怀感物来,泣涕应情陨。”(其三)
潘岳借助对亡妻故物进行铺叙状写,以表达对亡妻沉痛哀悼之情,感情真挚,读罢不觉泪已湿襟。无怪后人陈柞明夸赞地说:“安仁(潘岳字)情深之子,夫诗以说情,未有情深而语不佳者。”[6]又如李商隐《房中曲》:“玉簟失柔肤,但见蒙罗碧。归来已不见,锦瑟长于人。”;再如梅尧臣《悲书》:“有在皆旧物,唯尔与此共。衣裳昔所制,箧笥忍更弄。”诗人们以悲愁之眼观物,使所见皆愁,即使是美好的景物,在他们的笔下也被摧残、毁损,他们的诗词始终透着一股睹物思人的悲痛之情。因此这不仅仅是外在世界的悲凉,更是作者内心的悲凉。悼亡诗人们正是借眼前景物,渲泄出丧妻后的万念俱灰,其无法掩抑的沉哀茹痛,令人回味不巳。
三、情含事中,以往昔夫妻间的平凡琐事对比如今人去屋空、孤独寂寥的处境,展现其感伤美。
“望庐思其人,入室想所历。帏屏无仿佛,翰墨有余迹。流芳未及歇,遗挂犹在壁。怅怳如或存,回遑忡惊惕。如彼翰林鸟,双栖一朝只;如彼游川鱼,比目中路析。”(潘岳《悼亡诗》)作者的妻子杨氏已经离他而去,只留下作者独自一人。回想起曾经和妻子的幸福生活,而如今却是人去屋空,如此强烈的对比下不难想像作者在感情上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妻子似乎在存亡之间,想象中的形影不断在眼前出现。当诗人从幻想中清醒过来,痛定思痛,就不能不接受冷酷无情的现实---自己已经与妻子阴阳永隔,留下的只是对妻子无尽的思念和自己的孤独!
这种人去屋空的感伤之情,在清朝词人纳兰性德的《金缕衣·亡妇忌日有感》中更显出孤独凄凉,可称之为此中绝唱。一首词,悼尽人间悲情!
“此恨何时已?滴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应久醒矣!料也觉、人间无味。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钗钿约、竟抛弃!
重泉若有双鱼寄,好知他、年来苦乐,与谁相倚?我自终宵成转侧,忍听湘弦重理?待结个、他生知己,还怕两个惧薄命,再缘悭。剩月零风里,清泪尽、纸灰起。”
这是作者在妻子亡故三周年的忌日写的一首悼亡词。作者怀念亡妻,表现了沉痛孤寂的心情,写得哀婉凄恻。这首悼亡词以决绝表情深,说妻子魂梦不回,是因她觉得“不及夜台尘土隔”,想结再生之缘,却“还怕两个俱薄命”,又希望死者复生“湘弦重理”,成为连理枝,幽魂相守。整首词充满了孤独之感,格调低沉凄婉。作者对妻子的失去产生的生者徒伤悲,死者长已矣的慨叹用人去屋空、孤独凄凉的情感模式来表达,更显示出作者对妻子的情深,也更加映衬出了作品的感伤之美。诗人们追思往事,最令其悲痛欲绝的是永远失去了妻子的温柔体贴,这一痛苦倾注于笔端,一首首催人泪下的诗词便由此产生了。如元稹《六年春遗怀》其二:“检得旧书三四纸,高低阔狭粗成行,自言并食寻常事,惟念山深驿路长。”全诗仅叙述一件小事,即翻检到亡妻生前曾写给自己的书信,信上妻子淡淡诉说对“并食”而炊的清苦生活早已习惯,唯一惦念的是在外奔波劳顿的丈夫。又如李商隐《悼伤后赴东蜀至散关遇雪》:“剑外从军远,无家与寄衣。散关三尺雪,回梦旧鸳机。”隆冬时节,诗人从军边塞离家远行,旅途中顶风冒雪,自然盼望妻子寄衣御寒,可妻子已逝,还有谁能记挂我的冷暖?追思往
事,诗人们情不自禁地记起妻子曾给予自己的关心温暖,对比眼前孤寂无助的处境,怎能不感慨系之,黯然神伤呢?再如史达祖《寿楼春·寻春服感念》:“裁春衫寻芳。记金刀素手,同在晴窗。谁念我,今无裳。”;邵曾鉴《金缕曲·到家》:“年时握手揩双泪,两相看,千头万绪,从何说起?任是纤腰墉无力,强要瘦扶花倚,强要做,欢颜破涕。”一个由今日的“无裳”,引发对当初的绵绵怀想,一个由往日的生离,抒发今天孑然一身的愁怅,貌似客观平淡的叙述中,包含着诗人对亡妻不能自已的深情。
如果说回忆夫妻共同度过的艰难岁月,使作者对亡妻的贤德更加敬重、赞叹的话,那么回忆夫妻间曾有过的欢情趣事,则更令作者柔肠寸断、痛苦万分。如纳兰性德《浣溪沙》:“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记绣榻闲时,并吹红雨,雕栏曲处,同倚斜阳”;“最忆相看,娇讹道字,手剪银灯自泼茶。”当日夫妻把盏对饮的欢乐,剪灯泼茶的趣事,红雨斜阳的诗情画意...这些令人心醉的情景,在作者的脑海中仍记忆犹新,可情投意合的妻子却撒手而去,作者越是回忆,越是陷人痛苦的深渊无法自拔,内心交织着悲戚、依恋、痛苦等种种复杂的情感,其中悲伤的滋味只有诗人自己心中明白。
四、以梦托情,以虚驭实,借虚幻的梦境返照现实的残酷,深化其感伤美。
哀悼的句子范文第4篇
关键词:元稹 悼亡诗 艺术成就
悼亡诗是中国古代诸多诗歌题材中的一种,从最初的《诗经·唐风·葛生》《诗经·邶风·绿衣》到潘岳的《悼亡诗》,悼亡诗已渐渐在古代文人诗作中占据一定成分。及至元稹,悼亡诗已形成固定的范式。其本人也创作了大量的悼亡诗,陈寅恪有云:“元氏长庆集第九卷悼亡诗中有关韦氏之作,共三十三首…其最为世所传诵者,莫若三遣悲怀之七律三首”①,自元稹以后,“‘悼亡’成了哀悼亡妻的专有名词,”②由此可知该三首诗的分量与地位。
一.悼亡诗和元稹的《遣悲怀三首》
悼亡诗是指生者用诗歌的形式来传递心曲,以纪念或表达对已亡人的哀思为主旨的诗作。悼亡诗的发展和演进是一个长期的历史过程,蒋寅先生曾在《悼亡诗写作范式的演进》中,详尽地论述了悼亡诗的起始及其发展过程。
元稹《遣悲怀三首》是悼亡诗中的精品,其所以能成为悼亡诗的代表,和他于平淡中见新奇的笔法是分不开的:
谢公最小偏怜女,自嫁黔娄百事乖。顾我无衣搜荩箧,泥他沽酒拔金钗。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今日俸钱过十万,与君营奠复营斋。
——《元稹集》③
第一首追忆妻子生前的艰苦处境和夫妻情爱,并抒写自己的抱憾之情。先叙说妻子由名门下嫁自己实含莫大委屈,继写夫妻生活中的艰辛。妻子用自己的陪嫁换钱给诗人置衣买酒,并辛勤劳作将飘落的枯叶作以薪炊。这几句以生活中的琐事来反衬妻子的温柔善良、安于清贫,但越是这样简单事件的细写越能看出诗人的思念之情。最后写自己现在“俸钱过十万”却不能与妻子共享的遗憾。可以看出诗人虽语出平和,内心深处却满是凄苦。
昔日戏言身后意,今朝皆到眼前来。衣裳已施行看尽,针线犹存未忍开。尚想旧情怜婢仆,也曾因梦送钱财。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
——《元稹集》
第一首以悲凉的基调结束,第二首承接这种悲凉。借以前的玩笑而今成真来表达佳人音容犹存而人已不在的孤寂与悲凉。将妻子之物赠与它人、哀怜妻子婢仆等都是怀念妻子之举。接下来的梦中送钱,似乎荒唐,却是一片感人的痴情,但梦醒之后除了“营奠复营斋”以外,诗人似已无自赎之途。最后以“贫贱夫妻百事哀”道出:夫妻死别本就是人生一大悲凉,而自己对昔日的患难妻子就更是多了一份歉疚。
闲坐悲君亦自悲,百年多是几多时。邓攸无子寻知命,潘岳悼亡犹费词。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元稹集》
第三首首句“闲坐悲君亦自悲”,承上启下。无事的时候总是会忆及妻子,想起妻子悲苦的一生,同时也为自己而悲哀。由邓攸善良却无子嗣而知人生的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所以只能寄希望于死后在幽冥之下再做夫妻,而这种虚无缥缈的幻想,是难以指望的,只能永夜不眠不休,以此来报答妻子与自己在一起所遭受过的苦难。三首诗由以前到现在、由回忆到现实,可以说:点点滴滴皆是泪,字字句句都是情。
二.《遣悲怀三首》的思想内涵
元稹是晚唐时期的著名诗人。贞元十九年,二十五岁的元稹大约由为《莺莺传》配作《莺莺歌》的、同时又为韦夏卿所“知遇”的李绅拉合,娶太子宾客韦夏卿季女韦丛为妻。④七年后,韦氏去世,元稹为了表达哀思写下许多缅怀之作。《遣悲怀三首》透露的是一种深深的悲凉和遗憾,是对妻子离开人世不能享受此时富贵的无奈和心酸。
第一首以谢安宠爱侄女谢道韫和战国时齐国贫士黔娄的典故,来写妻子的出身高贵及嫁于自己后所遭受的各种苦难,为诗人衣物的操持、酒食的忙碌,事皆为琐事,但情全是真情,以至诗人现在“俸钱过十万”却不能共享更令诗人愁肠百结。对于家无余财、身无长物的元稹来说,能娶到韦丛这样的名门闺秀不能不说是一种运气,是对元才子内心世界的一种安慰。“与君营奠复营斋”更是语出平淡,却极尽凄苦。这里所悲叹的是一种惋惜、一种无奈。
第二首以昔日的戏言和今日的真实情况作对比,更衬托出一种悲凉和寒意。怕睹物思人于是将妻子的衣物都送与他人,但是那些针线之类的却实在是不忍再做处理,送人觉得不如留些念想为好,留下又觉得难以排解思念之情,真是矛盾到了极点。如今不能对妻子做任何的补偿,似乎对她的奴仆好一点能聊作安慰,但也仅仅是自我意识的心理麻醉,清醒过来还是觉得没有实际的意义,于是即便是在梦里也会想尽办法的对妻子好。最后不得不停留在夫妻死别是人人都会经历的事情,想以此来做心里的最大开解,但不由地又落脚于“贫贱夫妻百事哀”上,第一首所历数的种种贫贱之事,由上一句泛说推进一层,着力写出自身丧偶不同于一般的悲痛感情。
第三首承接前两首,既已不能以任何方式来对妻子进行补偿,所以一旦闲暇下来就会悲君之早逝,也会哀怜自己之无常。然后以邓攸无子写出妻子也是只给自己留下一个女儿没有儿子,这更是加深了诗人的一重悲伤。潘岳的典故让诗人同样觉得对妻子已无弥补之法,即便能像潘岳写出不世华章也只能聊作安慰。于是“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这似乎是最好的、最无可奈何的举措。
世人对元稹颇多微词,认为他本身是一种巧婚和薄幸,他和韦丛的婚姻是为了借助岳父韦夏卿的势力上位,并列举诸多情状以作说明:把《莺莺传》当作元稹的自传性质的作品来否定他的人品;拿元稹和薛涛的情事来表明他的不专情,一说元稹应对薛涛的终身未嫁承担主要责任⑤,而吴伟斌先生认为“元稹与薛涛既没有私会,也没有唱和”⑥。笔者认为无论这些事情的真相如何,这些文学的外部研究只能止于其人,而不能推广到作者的作品,不能“对作品本身的分析极不重视,反而把大量的精力消耗在对环境及背景的研究上”⑦,更不能否定其《遣悲怀三首》在诗歌艺术上所取得的成就。
三.元稹悼亡诗的艺术成就
《遣悲怀三首》这组诗起始并不为世人所知,直到孙洙将其编入《唐诗三百首》⑧才开始广为流传。悼亡诗发展到唐代,把生活琐事纳入诗内已是很普通的事情,但这并不影响元稹在这方面的出彩。元稹悼亡诗的艺术成就笔者认为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精选琐事,表达挚情。元稹的悼亡诗也有浪漫式的抒情,如“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但其最突出的特点是高度典型化的细节选择和概括力极强的抒情力量。⑨如无衣搜荩箧、沽酒拔金钗、野蔬充膳、落叶添薪,这些都是生活中的琐事,也是大多贫寒人家的正常生活,但对于出身名门的韦丛,这些都已显得不平常了,这也正是引起诗人无尽愧疚之由。再“俸钱过十万”与初嫁时的“百事乖”相比,可以说在物质上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但昔人已去。这种精选的细节具有很强的概括力和共鸣效应。
其次,适当用典,凝练概括。《遣悲怀三首》并没有大篇的引用典故,但所用之典都是耳熟能详的故事,更重要的是这些典故极其精当、恰如其分。如以谢公偏怜女写妻子出身高贵、以自嫁黔娄说自己身份寒微、以邓攸无子惋惜妻子命苦不能留下儿子、以潘岳悼亡说自己对妻子深情无以为报,这些都在某种程度上加深了全诗的悲情效果,更是起到了凝练和概括的作用。
再次,情在言外,意于曲中。《遣悲怀三首》可以说只讲现实,不谈风月,诗中没有浓情蜜意,只于日常事务的描写中让人觉得情义满怀,可以说是情在言外;其相思也是在一些对自己现状的描绘中表达了出来,典故的委婉和含蓄也充分体现了古典诗词的凄美,可以说意于曲中。
《遣悲怀三首》表现的是诗人对亡妻思念的真挚感情,引发了人们在情感上的共鸣,也是这组诗得以流传广远的根本。清代蘅塘退士孙洙曾说:“古今悼亡诗充栋,终无能出此范围者,勿以浅近忽之。”⑩虽然这是组悼亡诗,但在美学上也体现了元稹时期中晚唐诗人的心境和意绪。
注释:
①陈寅恪.元白诗笺证稿[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3):104.
②莫砺锋.关于元稹的争论[J].文史知识,2011(3):48-53
③唐·元稹.元稹集[M].北京:中华书局,2010(7).
④吴伟斌.元稹评传[M].河南:河南人民出版社,2008(3):43
⑤张蓬舟·薛涛诗笺·薛涛传·元薛姻缘[M].四川:四川人民出版社,1983(9).
⑥吴伟斌.元稹考论[M].河南:河南人民出版社,2008(3):233.
⑦[美]勒内·韦列克、奥斯丁·沃伦.文学理论[M].江苏:江苏教育出版社,2005(8)-155.
⑧清·蘅塘退士.唐诗三百首[M].北京:中华书局出版社,2005(1).
⑨蒋寅.悼亡诗写作范式的演进[J].安徽大学学报,2011(3):1—10.
哀悼的句子范文第5篇
【关键词】古代文人;悼祭文学;生命意识
生命意识,顾名思义,指的是人类对于自身生命主体的生存状态、存在价值和最终归宿的自觉的体认、反思。在对生命意识的深入思索中,对于死亡现象的观望与反思又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在对待死亡的态度上,儒道两家无疑都对死亡采取逃避的心态:儒家主要将目光集中于现实人生的功利追求之上,并不直言死生之事,试图在对生的价值的追求中缓解对死的恐惧;而庄子讲求的“生死齐一”的齐物论思想,似乎达到了一种超脱的精神境界,但道家也讲“全生”,并批判了那些“危身弃生以殉物”[1]P800的行为,主张“乘道德而浮游”[1]P534。受此影响,虽然在各种文学题材中都曾抒发对于生命、人生的或显旷达或觉消极的感叹,却很少能因此与死亡走的太过亲密,所作的思索也大多限于对生命的普遍而宏观性的把之握上。可以说,在中国历代文学作品中没有任何一个主题可以像悼祭主题这样距离死亡如此之近,体悟如此之深切。古代文人对于生命意识的阐释与体认体认方式是多种多样的,极具个性色彩,是对于自身生命的独特的审美关照,但人类生命原本就有共通性,所以关于生命的体验最终也具有共通之处。
一、生年有终的人生感伤
生而有涯,是人类无法改变的现实,其中包含了两个层面:一是生命的有限性;一是死亡的必然性。生命的有限性在文学中主要体现在对生命短暂、生年有限的感发上,伤悼生命的离去,体味生命短促的悲凉是主要的情绪。生命的有限性,接续的便是死亡的必然性。正因着生命有终,才必然有死;也正因为生命终结的不可避免,才会令人分外悲伤于人生的有限,二者相依而生,不可断裂。
生命短暂的感叹背后呈现的生命现象本质实则是人的个体时间意识的流露。在宇宙洪荒、自然循环、四季更迭的大时间背景下,人的个体时间有限而微小得简直不值一提。生命虽然渺小如此,却仍旧是个体生命主体拥有的全部。也正是意识到个体时间的短促,才会有看到他人时间耗尽时的绵绵伤感,悲从中来。文人们知道,终有一日,自己也会面临同样的结局。
对于人生苦短这个再平常不过的道理的感叹与领悟,在中国古代文学作品中却数量可观:“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2]P32“人生百年内,疾速如过隙”[3]P155等等,这样的诗文触目可见。与其他以伤感为基调的忧生作品不同,悼祭文学的生命感伤是基奠于死亡的沉重土壤之上的,并非单纯的伤逝忧时,对生命有限的普遍感伤。人生本就短暂,时光总是易逝,而经此一别,再无相逢,不禁令人哀断愁肠,更不用说掺杂了文人们清楚预见自身结局后的沉痛之感了。
“闲坐悲君亦自悲,百年多病几多时……同穴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5]P74这是元稹悼念亡妻韦氏的诗句。首句以爱妻亡故后自己的孤独处境衬托出诗人内心的双重悲哀,既悲妻亡之故去,又悲自身之处境。诗人由妻子的死亡引发出了对人生短暂、自身命运的思考:人生旅途长不过百年,想来自己活在这世上的时间想来也所剩不多了,终究逃不过死亡的命运。而后人生的无常又让其对死后能否与爱妻合葬不敢有所奢望,更不用说来生再聚的愿望了,令人感伤无限。
二、面对死亡的恐慌焦虑
任何的个体生命,都始终存在着一种企图将自己的生命长久的延续下去的渴望和冲动,但生而必死的残酷现实却又将其无情的粉碎。死亡的不可避免性,使得个体生命必然要对自己的终极表现出深深的忧患。“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不舍昼夜。’”[6]P91 这是孔子的焦虑,又何尚不是人类共有的焦虑!望着滔滔奔流,不禁令人联想到生命也如同这水流一样,匆匆而去一刻未曾停歇,每逢思此不免心忧。悼祭文学正是从作品的字里行间将文人面死而生的恐慌焦虑展现出来。
在心理学意义上,焦虑是一种源自内心的不安或恐慌,是对即将面临的具有危险性,抑或不利处境的事物的本能的反应,多表现为不愉快、紧张甚至痛苦。光是想想人生终黄土的客观事实,便已足够令人心生忧虑了,更不用说真正面临亲朋的死亡时所带来的不安了。悼祭文学对于这种死亡焦虑的展现,正是通过其对于生命的悲剧性认识而表现出来的。“变生仓促,哀哉上天,死生常理,我故晓然。”[7]P159(王十朋《祭令人文》)从诗句中我们从中不难看出诗人内心潜藏的对于生死无常的不安情绪。妻子的死亡对于诗人而言是件太过仓促的事件,诗人对于生死的自然法则固然是再明白不过的,却还是不免深感哀伤。这哀伤不仅有对亡妻之死的难以接受,还有对生命短暂、无常的不能平静。“我生纵有涯,焉能学蒙庄。”[7]P425(毕沅《四十生朝自述》)一句中更是清楚地表明了其虽知生死皆有时,却无法做到像庄子那样以旷达的心态面对内心的死亡焦虑。人的必死性和情感上的难以接受所形成的反差,更添一份生命的悲伤与无奈。
值得说明的是,对中国思想文化影响至深的儒道两家,对死亡采取的都是相对回避的态度,并没有正视面死而生的焦虑恐慌,因此无法对其进行有效的消解。虽然儒家企图以追求“三不朽”来缓解死亡带来的压迫感,但有时过于执着于现实的生活,沉溺其中不对死亡有所思考,反倒会在面临生命的终极之时产生更多的恐慌。但伤悼文学却使人通过对生命易逝、人生短促的哀伤之情的抒发中得以缓解。文人们虽然对死亡深怀焦虑,虽然充满了对生命悲剧性的认识,但也不会消极的否定人生,更不会将希望寄托于彼岸世界。
三、痛并热爱
死亡是生命这条单行道的终点,它的高墙坚固无形,横亘于未来的途中,没有人清楚,也无从选择何时就会与之相撞。当生的热切欲望遭遇无法穿越的冰冷的死亡之墙的阻挡之时,便会油然而生一种生命的疼痛感。因着撞击的疼痛而来的还有一种对命运的无奈。这痛不仅仅是因为死亡在生理上的不可超越性,(下转第122页)
(上接第120页) 更缘由伴随生命而来的艰难困阻,以及一切对个体生命的否定因素――生命的不自由。死与生都是不自由的。
生而为人,注定无法摆脱的东西、后天加予生命的重负实在太多,亲人、朋友的死亡便是所有负荷中分量不小的一笔。这痛包括了“一往何时还,千载不复生。”[8]P14(潘岳《思子诗》)对死者生命不可挽回的叹息,“从来有修短,岂敢问苍天。”[5]P102(梅尧臣《悼亡》其三)对死亡本身无从避免的伤感,“本期百岁恩,岂料一夕去。”[9]P74(梅尧臣《怀悲》)对生命短暂、无常的感慨,“吝妙赏之不留,悼知音之已逝。”[10]P263(江淹《伤友人赋》)对憾恨不可弥补的惋惜等等。
与此同时,更应看到,文人们并非一味的沉溺于悲痛之中,这些对死亡的哀愁,恰恰反映出的是对生命的深深眷恋。没有对生命的无限热爱,便不会生出如此沉重的忧伤疼痛。哀愁越是深沉,眷恋越是热切;越是因哀愁而疼痛,越是因眷恋而热爱。“表面看来似乎是如此颓废、悲观、消极的感叹中,深藏着的恰恰是它的反面,是对人生、生命、命运、生活的强烈的欲求和留恋”。[11]P89他们是在生命的疼痛中挚爱着生活的美好。
四、悼祭文学生命意识的现实意义
死亡的存在,一方面是生的否定,但另一方面却恰恰成为了生的彰显。没有了死,也便无所谓生。只有在死亡面前,才能使人领悟生存的意义。但生命只有一次,我们能做的只有在距离死亡最近的地方对其加以间接的体验。文人悼祭作品正是通过对亲近之人的死亡所带来的情感体验来反观生命和人生的。他们对生命存在、人生价值、生命情感的领悟对于现实中的人们有着不可忽视的价值意义所在。
首先,是对于死亡的审美超越。虽然在客观理性上死亡有着绝对的不可超越性,但在主观的思想情感上,即便是死亡也阻挡不住生命的光芒。斯人虽已逝,却依旧以记忆的形式继续存活于生者的心中,而诗人们又以文字的形式将其曾存在过的痕迹和对其倾注的情感封存在了虽经千年百年而犹未衰的诗句文章中,使亡者生命的痕迹及作者对其的情感一并存活至今。作者则凭借自身的深情动人、思想启发人,以其对生命的强烈感触震撼后人,使其得以不朽。这无疑是蓬勃的生命力量对死亡的一种超越,让生命的虚无之感稍显淡释。
其次,启发人们要把握生命。在悼祭文学生命意识的探求中,我们看尽了生命的短暂、人生的无常、死亡的必然。也正是这些消极的因素更增了生命的可贵和我们应及时把握、用心珍惜,让生命少一分悔恨惋惜。正如罗洛・梅说的那样“有些人直到通过某人的死,体验到友谊、奉献、忠诚的可贵后,才懂得什么是深挚的爱。”[12]P118固然这是由死亡衬托出的死者生前的可贵,却不免令人惋惜,为何总在失去后才幡然醒悟?古人之伤,足以为鉴。
【参考文献】
[1]陈鼓应.庄子今注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1983(2010.03重印)
[2]曹旭.古诗十九首与乐府诗选评[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
[3]谢思炜.白居易诗选[M].北京:中华书局,2005.08(重印)
[4]尚永亮、高晖.十年生死两茫茫――悼亡诗百首译析[M].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89
[5]杨伯峻.论语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9.10(2011.07重印)
[6]胡旭.悼亡诗史[M].上海:东方出版中心,2010.
[7]郭秀华.高培权.历代哀祭诗词精华二百首[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97.
[8]朱东润.梅尧臣诗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
[9]赵逵夫.历代赋评注(4)・南北朝卷[M].成都:巴蜀书社,2010.